忐忑不安的这个晚上，竟然在熟睡中度过了。齐雨醒来时，天光大亮，阳光恨不得要穿透窗子洒进屋里来。
这大冬天的，竟然还有这么灿烂的阳光！
那一瞬间，齐雨有些恍惚了。
不知道为什么，作为许柔止在齐王府度过的那一个多月时光，悄然地从脑海中闪过。那一帧一帧的画面，是那般的清晰明艳、历历在目，让齐雨有些唏嘘，有些难受。
风轻陌来敲门时，正好齐雨在穿鞋。她警惕地停下动作，直到门外传来风轻陌的声音：“齐姑娘，是我。”
齐雨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起身打开门，只见风轻陌披着一身亮光站在门口，像是普渡众生的佛。
齐雨忍不住笑了。
好吧，她竟然连佛都能联想得到，也许真是重生了。关于齐王府的那一段，就好好放下吧！
风轻陌提了提手里的笼屉，“给你带来了城南最好吃的包子，来尝尝。”
“多谢！”齐雨轻巧地接过笼屉，“要一起分享美食吗？”
“哦，不了。”风轻陌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已经吃过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齐雨打开笼屉，开始大快朵颐。
风轻陌说得没错，这包子还真是好吃，也许不光是城南最好吃的包子，还是全嵇城最好吃的包子。
风轻陌坐在桌子对面，双手抱肘，默默地望着风卷残云的齐雨，一脸探究之意。齐雨顿了顿，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包子，“怎么？没见过这么粗鲁的吃相？”
风轻陌笑了笑：“自己开心便好，怎么吃，其实无所谓。”
嗯，好吧，这像是个好好先生。
齐雨点点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消息等着要告诉我？”
风轻陌微微挑眉，“这你又知道了。”
“我猜的！”齐雨微笑着歪歪脑袋。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了，昨晚上嵇城发生那么大的事，今天能没有一点新消息传出来吗？
果然，风轻陌说道：“去买包子的时候，确实听到很多议论，只不过，尚未经过证实，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齐雨盖好笼屉，神情也跟着认真起来：“说说看？”
风轻陌清了清嗓子，“徐记医馆的事，嵇城都传遍了。同时，也有传闻，说苏总兵之女被人发现死在了附近的一家医馆里。”
“什么？”齐雨吃了一惊，她虽然给那些小老鼠喂食了一些铃兰粉，但那些剂量完全不足以致命啊！就算苏乐瑶被咬了，也不可能就那样死了吧？
死在医馆里……竟然连郎中都救不了她？
望着震惊的齐雨，风轻陌又轻咳一声，说道：“还有一件事，与苏氏的事恐怕有些关联。”
“快说！”她往前倾了倾身子。
“东宫太子的贴身侍卫乘风，被人目睹手持利刃企图杀害齐王而被捕后，被收押入大理监问审。今天凌晨，被人发现死在了大理监的监牢里。”
“啊？”齐雨又大吃了一惊，“东宫惹上了嫌疑，不想着怎样撇清关系，反而杀人灭口，做得这么明显？”
这不是东宫的行事风格啊！就算楚逸昭有这么急迫，许昌那个老狡猾也不会支持他这么做吧？
风轻陌道：“不是杀人灭口，而是乘风受严刑拷打，伤势过重而死。”
这，这更不可能了啊！
就算大理监急于破案，也不可能把这么关键的证人一下打死，把案子推入绝路吧？
齐雨皱着眉头，想起刚才风轻陌说的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刚才风轻陌说，乘风这件事可能与苏氏的死有关。
那就是说，连风轻陌也认为，乘风与苏氏可能都是死于东宫之手，是东宫在杀人灭口。
真的连这么无关的人员都能看出来的话，那个精明的皇帝会觉察不出来吗？东宫怎么会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齐雨有些不明白了。
风轻陌望着齐雨：“你不想知道齐王的消息吗？”
嗯，的确，齐雨想知道。虽然她想避嫌，表示齐王的生死与她无关。但既然风轻陌问到了，她若掩饰就显得惺惺作态了。
“那你说呗。”她说。
风轻陌说：“听说齐王伤得很重，经御医院的所有御医共同诊治、轮番上阵，历时三个时辰，才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伤口缝合完毕。现在，人还在御医院里昏迷不醒。”
什么？
齐雨愣住。
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楚逸暄会武功，她可是知道的！那个东宫的侍卫乘风，有那么厉害吗？竟然能将楚逸暄伤得需要经御医院的所有御医共同诊治、轮番上阵，历时三个时辰，才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伤口缝合完毕？
齐雨简直不敢相信。昨天晚上听说楚逸暄受伤之后，她还认为这可能是楚逸暄布下的一个局，为的就是引火烧自己的身，然后借机击垮东宫，打倒楚逸昭。
但……为了打倒楚逸昭，他真的会把自己伤得这么重？虽然，他伤得越重，激怒他的父皇然后打倒楚逸昭的希望就越可靠，可……真若为了杀敌一千而自毁八百，这种打法也太残酷，太可怕。
一个能将苦肉计行使到差点要自己命的地步，又岂止只是用一个“可怕”来形容。
见齐雨默默地端起茶杯，送到嘴边，风轻陌道：“想什么呢？”
“嗯？”齐雨一愣。
“茶杯是空的。”风轻陌提醒。
齐雨看了看空空的茶杯，怔了怔，把茶杯放了下来。
风轻陌过起茶壶，给她斟上茶水，“是否需要再去打探打探？”
“啊，不用！”齐雨直接否定，“那什么，如果你有空，倒是可以帮我把碧苏带过来，我想见她。”
“碧苏，那个武功很不错的姑娘？”
“对，就是她。”
“好。我去安排。你留在客栈里，哪儿也不要去。”
到这个时候，齐雨已经不知道怎样感谢风轻陌才好了。
风轻陌微笑道：“你不必谢我。所谓的‘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也是一种缘份吧！”
好吧！齐雨笑笑：“以后有机会我再图报答好了！”
风轻陌凝望她片刻，说道：“真若想要报答我，以身相许最好。”
齐雨一愣。风轻陌哈哈大笑，身子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
风轻陌还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午膳时分，碧苏果然出现在了齐雨面前。
见到安然无恙的齐雨，碧苏顿时热泪盈眶，一步上前，紧紧地握住了齐雨的手。
这场面有些刺激，让齐雨也禁不住眼窝子一热。不过，她觉得这样有些矫情，因此很快收起了情绪，抱了抱碧苏，拍拍碧苏的背：“你还活着，真好！”
碧苏哽咽道：“我们都还活着，真好！”
“萍踪还好？”
“萍踪很好，我已经把她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了，东宫的人不会再找得到她了。”
“那就好！”齐雨点点头，“哦，你还要辛苦一趟，把玉儿和小田他们都转移一下，千万不要让他们也落到东宫的手里。”
“好！”碧苏点点头。
虽然楚逸暄重伤，东宫应该不会再利用她来引楚逸暄现身了，但谁又知道楚逸暄狗急跳墙，不会再使什么妖蛾子呢？
再说了，虽然苏乐瑶已死，可桑沃若还活着呢。
齐雨直觉，苏乐瑶绑架萍踪来要挟她的这件事情，搞不好也有桑沃若的参与。不然单凭苏乐瑶一个人，也许没这么能蹦跶。
碧苏没有马上离开，她低垂着头落下眼泪：“风大侠说，王爷的事，王妃都已经知道了。”
“不要叫我什么风大侠，叫我风轻陌就好。”窗外传来风轻陌的声音。
齐雨迅速推开窗，——擦！风轻陌居然坐在外面的窗台上吹冷风！
见齐雨望着他，风轻陌笑笑：“怕有人认出碧苏、跟踪我们，我在这里盯着比较安全。”
“进来屋里不是更暖和点？”
“习武之人，不怕冷，齐姑娘放心。”
好吧！齐雨放下窗子，转回头来。
碧苏怔怔地望着齐雨：“他叫王妃……齐姑娘？”
“呃……”齐雨哑然。然后，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确实瞒了你这一段时间，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许柔止，想必，你也有所察觉。”
碧苏仍旧怔怔地望着齐雨：“那你……”
“我叫齐雨。”齐雨简洁明快。
反正决心重新做回自己了，无需再借助许柔止的身份来生活，齐雨也不打算再瞒碧苏了。连楚逸暄都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许柔止，碧苏跟许柔止这么亲近的人，想必也能觉察到一些异常之处吧！
两行眼泪悄然从碧苏的眼中流下。
碧苏低下头，让眼泪跌落下来，她这才抬起头来，对齐雨露出笑脸。“果然，柔止已经回不来了。有时我想，也许是我想得太多。”
“一直瞒着你，我也是迫不得已。”齐雨有些歉意。
碧苏微笑着摇了摇头，重新伸出手来握了握齐雨的手：“没关系的。虽然你和她很不一样，但……我觉得还是我的表妹。如果齐姑娘你不嫌弃的话，我希望我还是能跟你在一起，继续照顾你。”
这一回，换齐雨眼圈一红。她大方地拥抱了碧苏：“我很高兴有这么一个表姐。”
两人相对微笑，那场面甚是温馨感人。
“那，你是真的决定不再回齐王府了吗？”碧苏轻声问。
齐雨点点头：“但我觉得继续留在嵇城，帮你找你姑姑。”
碧苏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真的？”
“毕竟，那也是柔止的娘。”齐雨说。
关键是，凭齐雨的直觉，她觉得这个柔止的娘可能还是在嵇城里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她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还想留在嵇城持续了解东宫与齐王府之争的后续发展，虽然那跟她已经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