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柔止的指控有些出其不意,既激怒了苏乐瑶,也震惊了王府众人。
楚逸暄缓缓地抬起头,眼神深不可测。“王妃说,给本王下毒的人是苏夫人?”
“对!”许柔止点点头,“苏夫人在王爷的茶中下毒,却嫁祸给我,想让我替她背这黑锅,今天,我就在王爷面前自证清白,向苏夫人讨个公道!”
“你胡说!”苏乐瑶涨红着脸,愤怒地道,“我敬王爷爱王爷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王爷下毒!许柔止,你这么血口喷人、出言诬蔑,究竟是何居心?”
所有人都紧张地望着许柔止,谁也不知道这几天借着闲逛的机会,许柔止查到了什么证据,证明那茶水里的毒是苏夫人下的。
许柔止从容不迫,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然后落在楚逸暄的脸上。
“敢问王爷,那天是谁先发现了茶水里有毒?是不是苏夫人?”
楚逸暄沉默地望着许柔止,没有出声。
许柔止又道:“郎中是不是很快就来了?是不是用甘草和绿豆煎水为王爷解的毒?”
凡是那天在楚逸暄中毒现场的下人都惊呆了!
当时的详情的确如许柔止所说的,但问题是,当时许柔止并不在现场,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些日子以来许柔止并不曾接触过王府的任何一个下人,没有单独向他们询问案情的机会呀!
苏乐瑶更是紧张,她企图发言扰乱许柔止的思路,被楚逸暄扬手制止。
楚逸暄蹙着眉,目光冰寒:“你继续说。”
许柔止看了苏乐瑶一眼,“如果不是苏夫人下的毒,王爷还未曾毒发,她怎么就知道茶水里有毒?如果不是……”
“我没有下毒!我怎么可能毒害王爷?我是看王爷脸色不对,才意识到茶水里有毒的!”苏乐瑶急了,朝许柔止厉声疾呼,“许柔止,你不要血口喷人!”
“对,你的确不想毒害王爷,你想要的只是我的命而已!所以王爷才喝了两口茶,你怕王爷中毒,就赶紧提醒王爷茶里有毒;你事先请来了郎中,郎中就在王府外候着,你一召唤,郎中便及时出现,及时替王爷解毒,难道不是吗,苏夫人?”
“根本不是这样的!”苏乐瑶急了,忙去拽扶楚逸暄的肩膀,急急地道,“王爷,别听她胡说,她摆明就是想报复乐瑶,所以才故意栽赃陷害……”
许柔止并没有急于为自己辩解,她只是双手环抱在胸前,望着楚逸暄:“王爷,我还有机会继续陈述事实吧?”
楚逸暄沉着脸:“王妃继续。”
许柔止点点头:“那天饮茶后,王爷是不是觉肠道不适,有种恶心想吐同时伴随着胸骨下疼痛的感觉?”
楚逸暄双眉微锁,没有言语,但明显表示了认同。
许柔止说道:“其实茶水里下的毒并不是剧毒,应该是在茶叶中掺了几片吊钟花叶。吊钟花这种植物,如果当作药物使用,小剂量用,它可以可兴奋心肌,改善血液循环,还有着显著的利尿消肿作用。可如果超出了使用剂量,就会积累毒性。引起肠道不适、恶心呕吐甚至胃出血,以及胸骨下疼痛,但不至于出人命。要解此毒,只须用甘草与绿豆煎水服下便可。”
“许柔止!”苏乐瑶指着许柔止,冷笑道:“原形毕露了吧?为什么你能把王爷中毒的症状、解毒的药物、甚至茶水里掺的什么毒,都能说得如此清楚?因为你就是真正下毒的人!王爷还要听她妖言惑众吗?”
许柔止皱了皱眉头:“我说苏夫人,干吗非要死咬着我不放?难道不把我整死,你就不甘心啊?”
“你……谁整你了,明明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许柔止转过头,叹了口气,“碧苏,上证据。”
苏乐瑶一惊,却仍咬着牙强撑着,冷笑道:“少来了,你自己下的毒,却有我的证据?”
许柔止道:“不看到证据,苏夫人是肯定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的。”
碧苏立即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布包裹。
众人立即屏息静气,所有的目光都紧张地盯着碧苏手中的小布包裹。
只见碧苏一层一层,将小布包裹打开来,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小堆已经干枯的茶叶。
许柔止拈起两片茶叶,举在手中,从众人面前走过:“大家看得出来吧?这茶叶是泡过茶水之后,又才重新晾干的。”
鹿鸣疑惑地道:“王妃是说,这些茶叶就是王爷中毒当天饮用过的茶叶?”
“对。”许柔止点点头,从茶叶里挑出几片干叶片来,“大家再来看看,这几片叶片与那些茶叶有何不同?”
没有人说话,因为,事实没有弄清楚之前,谁也不敢说话。
谁敢得罪苏夫人?
可现在的许王妃,也不是大家轻易再敢得罪的了!
所以,装聋作哑,是最好的选择。
许柔止将那几片叶片举到楚逸暄面前,“王爷喜欢喝的是雀舌茶,对吧?雀舌茶茶如其名,茶牙尖细如条,色泽绿中带黄,茶水泡开后虽舒展开了,但这几片叶子跟雀舌茶叶虽然有些相似,但又显然还是不一样的。这就是吊钟花叶,叶端尖狭,边缘呈短尖的圆齿状,叶柄短直至无柄。正是这几片吊钟花叶,将毒性带到了王爷体内,给我无端扣上谋害亲夫的罪名。”
“本来就是你谋害亲夫!”苏乐瑶咬牙道,“许柔止,你自己下的毒,竟然还敢收藏罪证?”
许柔止看了苏乐瑶一眼:“要真是我下的毒,我毁掉证据还来不及呢,怎么敢保留这些证据?”
一直没有说话的楚逸暄,默默地蹙眉望着许柔止,“这些茶叶,哪儿来的?”
许柔止笑了笑:“当然是有人无意中把这证据保留了下来,我是从她手中花钱讨过来的。——至于她是谁,我就不便透露了,以免有人对她展开疯狂的报复。”
桑沃若一直紧张地望着许柔止和苏乐瑶,想帮苏乐瑶吧,又怕把祸事牵扯到自己的身上,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许柔止也没有提到她,她还有明哲保身的机会;可不帮苏乐瑶吧,兔死狗烹,万一许柔止收拾完了苏乐瑶,又来收拾她,那该怎么办呢?
一直不敢出声的桑沃若,心里权衡再三,还是决定维护苏乐瑶了!
毕竟,她与苏乐瑶一向过从甚密,苏乐瑶若是出了什么事,她是难逃干系的!
再说了,跟苏乐瑶一起排挤许柔止的事,她也干过不少,许柔止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所以,眼下她只能坚守她与苏乐瑶的同盟关系,才能保全自己了!
桑沃若于是冷笑一声:“王妃既然说这是证据,可这证据是怎么来的,却又讳莫如深,不愿坦白,那我们怎么知道,这究竟真的是那天王爷饮过的茶叶呢,还是王妃你自己重新炮制出来的?这茶叶上,可没有写着那天的事情!”
苏乐瑶冷笑:“就是!”
许柔止叹了口气:“难道我不亮底牌,你们真的就不肯死心?”
什么底牌?
大家都莫名其妙。
许柔止转向楚逸暄,“王爷,我可以请证人和证词吗?”
楚逸暄蹙着眉,语气无比冰冷:“证人在哪?”
许柔止朝碧苏使了个眼色,碧苏立即说道:“王爷、王妃请稍等,证人就在王府门外,碧苏这就去请。”
屋子里的所有王府下人,全都胆战心惊、心惊肉跳!
真的是苏夫人下毒要害王爷吗?这种事情,怎么还会有证人,还有证词?
不知道许柔止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苏乐瑶因为心虚,额头已有汗珠悄然渗入!
桑沃若紧张地看了看苏乐瑶,忙轻步上前,“王爷,王妃把大家召集过来就是为了如此针对苏姐姐,这样不妥吧?王爷真要这样由着王妃胡闹吗?”
许柔止已经在桌旁坐了下来,端着茶杯,轻轻吹着茶水,慢悠悠地说道:“王爷本来身体就弱,那次中毒差点发生意外,本王妃我被冤枉了,我要查清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还王爷一个事实真相,这也叫胡闹?桑夫人,难不成下毒这件事情里,你也插了一手不成!”
桑沃若一听,急了:“王妃,你可不要随便乱咬人啊!”
“这话说的!”许柔止放下茶杯,“桑夫人是在骂本王妃我是疯狗吗?”
“我……我……”桑沃若求助地望向楚逸暄,楚逸暄却只是蹙着眉,沉默不语。桑沃若只得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最好。”许柔止淡淡地说道,“当着王爷、当着所有王府家众的面,一个侧妃竟敢说王妃是疯狗,这可就是以下犯上了!要是禀报到陛下面前,桑夫人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细密的汗水也已从桑沃若的额头渗了出来。她只得恨恨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旁的苏乐瑶,紧咬着牙关,一口银牙几乎快要被她咬碎。
碧苏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青衫的五旬老者。看到许柔止房中这阵势,老汉不由有些心慌。碧苏轻声道:“王爷,证人带到了。”
楚逸暄缓缓地抬起眼来,苍白的脸上,两道目光如刀子一般犀利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