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扬又哄又劝，过了好半天，随军法师才总算止住眼泪。
然后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搞明白事情的原委。
呃，当然不是欧扬把人惹哭了……两个人的关系一直进展平稳，也没吵过架，何至于一边掏枪一边哭？
想想也是，欧扬一个新世纪地球汉族年轻人的灵魂，恋爱期间哪敢惹怒女朋友。
实际上，左水晶虽然哭得厉害，但那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某种程度上的喜极而涕……
嗯，惹哭远征军宝贝法师的罪魁祸首是法师自己的亲爷爷，上柱国将军左鹤林左帅。
他给自己孙女写了一封家信，信上把前一段时间立了战功的左水晶狠狠夸奖一番，还奉上一大堆“将门虎女”啊，“我家的巾帼英雄”啊，以及“爷爷的骄傲”这类肉麻的吹捧。
随信寄来的奖励，是左鹤林自己的配枪……就是刚才左水晶提在手中的那一把，是当初与鞑靼在最后决战时左帅带在身边的防身武器，据说曾打中过鞑靼最后的黄金大汗，极具象征意味。
办公室里。
“这就是你哭的稀里哗啦的理由？”欧扬用手指轻敲左帅给孙女的家信，一副“至于吗？”的表情。
左水晶终于不哭了，老老实实坐在欧扬对面的椅子上，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一副第一次挨老师批的三好学生模样。
“爷爷从来没有这样表扬过我啊……，第一次难免激动啦……”
“左鹤……不是，左帅以前都说你什么？”
“聪明啦，漂亮啦，爱学习啦，好孩子啦……之类的。”
“都是表扬，那为什么这一次你这么激动？”
“因为爷爷是上柱国啊，他一定很想要一个能亲手培养的男孩子延续他在军中的荣誉。”左水晶的双眼红的像是兔子，不过表情已经变得兴奋起来：“我要证明，女孩子也能当将军，一点也不逊色男人，看起来，我现在做的还不错！”
“你做的确实不错，不过，我很好奇，左帅是怎么评价你们家那些男孩子的？”欧扬问道：“比如说正明兄。”
“爷爷说他们像学者多过像武人，特别是十三哥，不过那应该是对男孩子更严格的缘故吧？”左水晶撇撇嘴：“大家上学的成绩都不差，只批评男孩子不像武人，不就是觉得我像不像无所谓吗？”
“左帅以前曾经阻止你玩枪炮刀剑这类武器？”欧扬开始诱导左水晶。
“这倒是没有啦……，欧扬哥哥想说什么？”
当然没有，欧扬第一次看见她就发现左水晶拿着军用步枪去打猎。
“我想说，你之前有些自寻烦恼，想当兵，直接参军就好了，左帅怎么想的，其实并不重要。”
“什么意思？”左家小十六歪着脑袋，一脸问号。
“左帅是那种老派军人，嗯，其实不如说是武人。”欧扬略微组织一下用词，然后学着前世电视剧某些影帝沉稳的语气说道：“他对现在龙朔军队的了解有一定偏差，对未来龙朔军队的设想则是完全错误，所以他才会如此评价正明兄，以及你小石榴。”
自从8月15那天开始，欧扬就一直想解开左水晶的这个心结，今天这个愿望更加强烈了……总不能每次想起这件事，就由着左水晶提着手枪哭吧？很吓人的啊！
女孩子的樱桃小嘴惊讶的足以塞进一枚鸡蛋：“欧扬哥哥，你想说上柱国不懂军务？”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
地球上的公鸡佬出过一战英雄成为发展机械化部队最大阻碍的事……老派军人跟不上军事理论的变化实属平常。
“小石榴，你听正明兄说过他在讲武堂的课程吗？”
不等小姑娘回答，欧扬直接往下说：“我跟他探讨过。”
实际上，对比野战军和屯垦军的军官教育，这种对比非常明显。
屯垦军仍然维持封建军队的组织形式，士兵也好，军官也罢，本质上仍然是草原战争时期的老一套……军官格外重视阵型、计谋，把后勤当做文官或者师爷应该处理的工作，最多要求后方运多少多少粮草，却很少有人去管这些粮草怎么来，从哪里来。
而野战军，随着武器的发展，正变得越来越明细化、专业化。
实际上，看现在武器，野战军装备水平已经达到地球19世纪末期水准，拿去打南北战争绰绰有余，打普法战争也不吃亏。
这样算起来，这个时候正是军队火力完全压倒防护力的时候……厚重的铠甲已经完全失去意义，长射程大威力的步枪和大炮可以轻易碾碎任何试图依靠铁甲、人海作战的敌人。
左鹤林那个时代，所谓的名将、万人敌之类已经逐渐被分工明确的专业参谋部取代，数学、工程学之类的科目很快就会压倒兵法、计谋。
反正无论多么英勇的战士都顶不住大炮，无论多么成功的计谋都无法突破堑壕。
如果龙朔的敌人们也能组织起一只类似野战军装备的部队，那么战争双方大概率会迅速转向类似一战那样依托防御体系，让对方尸山血海的相持战争。
直到科技再次发展，坦克这种集机动、防御、火力为一体的怪物登上战争舞台为止。
当然，最后这句话不能给左水晶直说，欧扬对坦克的描述是“以蒸汽机为动力，装着大炮的机动平台”。
“所以，我说左帅对龙朔军队的未来理解是错误的，总参谋部成为军中第一实权部门就是证明，以后野战军并不在乎足智多谋的智者或者英勇无畏的战士，讲武堂现在更重视统计学、经济学、地理、测量、工程等学科不是没理由的。”
远征军正好就有这样的对比……年龄相差不大的左恒柏和折彦颜，军衔已经拉开距离了，深层原因就是左恒柏是新时代军队喜欢的军官，像个学者多过像武人，而折彦颜刚好相反。
欧扬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核心思想其实是：美女你不必太在乎左帅的看法，他确实跟不上时代了（虽然这样说你爷爷似乎不太好），你想在军中有所作为，就不能被上柱国光环遮住双眼。
“欧扬哥哥，你跟我说这个无所谓啦，但是如果别人听到，会觉得你太过狂妄……”
“我实话实说而已。”欧扬凝视左水晶的鼻梁：“我也只会对小石榴你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