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宋暮阳看向那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中等身材,穿着一件半新的灰色袍子,面孔方正,眉毛浓黑,一看便是性情中人。
想到脸上的面具,他明白过来,对方认错人了。
“我啊,啸侣盟的彭格楞。胡老弟,你怎么回了寿昌也不回堂口报道。”
中年人有些责怪地说道。
啸侣盟,宋暮阳早有耳闻,它是大魏最大的散修联盟组织,不光在北地极有名,整个大魏、甚至的大秦都有它的分堂。
不过散修终归是散修,人数多然而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自身窝里斗不断,根本没多大的凝聚力。
他明白过来,原来这个身份姓胡,多半是花狼混在啸侣盟的身份。
“彭兄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胡老弟。”
宋暮阳淡淡地说道。
他之前杀的那几个散修,很可能就有人是啸侣盟的,所以就算对散修没有恶感,也不想跟他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混到一起。
“胡老弟!你别走!”彭格楞急追过来,作势要拉宋暮阳。
“我知道你是得了消息,胆小怕事我也不怪你。可是没要你出手拼命,哪怕给咱们韩三爷站个脚助个威也好,咱们啸侣盟不能让北汗那帮畜生瞧扁了!”
“我得了什么消息?韩三爷跟北汗的怎么了?”宋暮阳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道。
“你真不知道?”彭格楞看宋暮阳不像假装,便道:“今天蛮子进城,扬言要去漱玉斋闹事,韩三爷可是跟漱月姑娘相交莫逆,怎么能眼睁睁看她受辱?你就说吧,今晚这事你去不去?要是怕了,我姓彭的不强拉着你!”
宋暮阳想起扬古挑衅的时候是说过要去最大青楼找姑娘,看样这招很管用,街上的百姓受辱没人管,想英雄救美的人却多,心中不免鄙夷。
漱玉斋当红的姑娘起码有四五位吧,每个姑娘有三个相好去护花,这场热闹肯定不能小了。
“那一起走吧,我也去看看。”
宋暮阳决定跟过去去看看,看有没有招惹大人物的机会,陷害李家的事,他做得一直都不顺利。
彭格楞大喜,笑着拉上宋暮阳疾步快走。
大约两刻钟后,便赶到高阳下街。
宋暮阳打量了一眼有些冷清的门庭。
红灯笼照着街道,好像地上满是血色;高挂地艳帜,也被涂上了一层昏红,怎么看怎么不喜庆。
来往过路行人不少,却没人朝里面张望,一个个都加快了几分脚步。
两个龟奴站在门前,对着客人们都是强做出笑脸,神情紧张地根本掩饰不住,显然是知道今天晚上不太好熬。
“韩三爷到了没有?”
彭格楞看到龟奴点头,也不要领路,对宋暮阳道:“咱们也进去吧。”
楼中的格局颇为大气,一层一根大柱蟠着楼梯直通向上,二层三层像是层层花瓣,层层向上,极具匠心。
此时一楼的大厅十几桌都已经坐满,每个桌上无不是携刀带剑的武人、修士。
拍桌子猜拳,幺五喝六,输了灌酒,全都是一副草莽豪侠模样。
身边陪酒的姑娘们似乎有人壮胆的缘故,神情比起门口的龟奴要轻松许多。
丝竹靡靡,歌舞忘情,宴宴笑语,常人哪怕在门口有点提着的心,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地放下来。
今晚,这里除了富商豪客和权贵们一个都见不到之外,似乎看着都挺正常的。
宋暮阳如此想着。
“膈楞,在这边!”
彭格楞正挨桌打量,找相熟的面孔,已经有人从二楼探出半个身子朝他大呼。
高声回应了那人,彭格楞带着宋暮阳直接来在二楼。
远远地指着一个大桌道:“三爷就在那。”
这桌的客人比起一楼的吵闹则是安静许多,十几个人都是喝酒吃菜,时不时看一眼下面的动静,也并没有姑娘坐陪。
“韩三爷,路上正好遇上了胡有德,我便把他拉来了。”
彭格楞朝坐在正位的一人拱手说道。
这人是个白面中年,皮肤细腻如女子一般,留着两撇漂亮的八字胡,脸上挂着笑意,不管男人女人看到他都会莫明多出一丝好感。
宋暮阳先朝着这位分堂三爷拱了拱手,又朝桌上众人拱手。
啸侣盟,每地分堂,根据大小不同一般设三个或六个职位,都称为爷。寿昌这样的大城,一共有六人主事,这位韩三爷在本地也算得上一位不大不小的人物。
韩三爷笑道:“膈楞,你一定是把人强拉来的吧,胡老弟有一年多不见,怎么会一回来就来趟这潭浑水。”
彭格楞听韩三爷叫自己外号,嘿嘿一笑道:“大爷、二爷他们不来,也不让别人来,还不兴让我叫人来咋地。”
韩三爷无奈一笑,拿手指点了点彭格楞,然后转头对桌上众人道:“怎么都不跟胡老弟打招呼呢,来来大家挤一挤给他们空出点地方。”
“人家出去混了一年,想必是眼界高了,都不愿理会我等,我等何必要凑上去讨那份没趣。再者我也叫了几位帮手一会儿就到,还是让他们两人去单开一桌好了。”
开口的是一个神态骄横的光头和尚,说话夹枪带棒,宋暮阳暗自皱眉自己是不是跟光头都犯冲。
他还以为要有一番介绍呢,没想到这些人居然都认得他,正要开口解释清楚。
彭格楞却急了,“臭和尚你是什么意思?”
“哼,你俩那点修为连佛爷一只手都打不过,也配凑到这桌子上来?”和尚呸地一口吐掉嘴里的骨头,冷瞥了彭格楞和宋暮阳一眼,不屑地说道。
他身边几人赶忙劝说他消消火气。
韩三爷似乎也对那和尚特别倚重,有些歉意地对彭、宋两人道:“你们便另开一桌吧,等下盟中再来兄弟,都跟你们坐一起。”
彭格楞十分生气,却又对韩三爷的话不得不听,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和尚,便跟宋暮阳到了另一张靠着边,一眼能看到楼下的桌边坐下。
宋暮阳心中也不舒服,但是单开一桌倒省得了不少麻烦,便没计较。
“对了,那秃驴是什么东西?”宋暮阳坐下后问彭格楞。
“他是你走后不到半年来分堂的,没根没什么法号,姓邱。一般大伙都叫他球和尚现在是三爷手下第一打家,据说达到什么练体第二轮七阶,有一牛半之力!”
宋暮阳撇了下嘴,马上对这邱和尚没了兴趣,左右打量起来楼上的其它五桌客人。
却发现那五桌客人全都眼神不善地看向自己这边。
二楼上十六张桌子,每张桌顶悬着一块檀木雕刻的字牌,大部份都空着并没人坐,宋暮阳对了一翻顺序,才把这十六个字理清楚。
正好是:“天!休使圆,蟾照客眠,人何在?桂影自婵娟。”
韩三爷坐在“桂”字桌,而宋暮阳两人好巧不巧坐在了“天”字桌。
“他们这样看向自己,莫不是坐在这“天”字桌犯了忌讳?”宋暮阳微微有一丝不安。
“奇怪了,他们怎么这么盯着我们,我们又不北汗蛮子?”彭格楞四下张望也发现不对。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圆”字桌的一位锦袍贵公子突然起身指着宋暮阳两人骂道:
“艹!哪来的两个混帐东西敢坐到天字桌,还不给少爷我滚出去!”
这位公子脸上戴着一个银色面具,遮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出真容,不过这骄横的声音宋暮阳却一听就认了出来。
刚才宋暮阳就发现圆、蟾、照、人、在,这五桌客人都戴着这种面具,不过每个面具上都有一个特别的图案。
为何韩三爷他们就都不戴面具,而这些人要戴着面具呢?宋暮阳微微一想也明白过来,今晚之事说好听了是为国争光,说白了就是青楼上争风打架,打赢了还好,打输了还被传出去那就是笑柄。
总之就是掩耳盗铃之举。
“原来是梁镇守家的梁公子,失敬。”
宋暮阳想起前几天这家伙派人堵自己,被自己逃了,看样子他现在并没有认出自己。
留意到他身边坐着一个戴面具的削瘦男子,一身阴冷气息如毒蛇似的若有若无,看样也是个历害人物。
考虑到现在也不适合跟他冲突,他便拉着彭格楞换了一张桌子,坐到影字桌上。
那位梁公子看宋暮阳主动退却,更是得意,冷哼道:“识得你家公子,算你命好,否则打折你们两腿,丢你们出去!”
转过头,又对众人神气嚣张地扫视一周道:“你们都听着,玉树小姐的红丸我要定了,哪一个不服,不用等蛮子来了,现在就可以跟我带来的人斗上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