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春风盼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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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他是重生?

梁玦静下心来轻理文书,挥毫泼墨,书就一封信函:“送去田府。”他得赶在曲府和阮国公府把定亲六礼走完之前处理好此事。

虽然他不会在意他心仪之人有没有婚约,可若是能少些波折,也好过多些波折。

一到年底,便如清明踏青时节之后一般,京城之中到处都是办喜事的人家。

曲府从秋末起就开始低迷的气氛终于被皇帝的一召圣旨打破了。

行使钦差查察之权的二皇子公布了宿州之行查到的地动赈灾贪墨案,事实证明曲远松的确没有贪赃枉法,便撤销了对他贪墨的指控,只治了他一个御下不严的失职罪,这样的罪,对一众被治罪的宿州官员而言,已经算是很轻了。

“此次我能尽快脱困,多赖二弟妹与二侄女的帮助。”曲远松私下里别着八字胡须与盘氏嘀咕。

盘氏严肃的脸庞上挤出几抹笑意:“老爷放心,给二房的谢礼妾身已经置备妥当。”

盘氏打理家事多年,几乎不曾出个岔子,曲远松向来知道她的能力,示意她赶紧着送过去:“如今贪墨案已然落定,但为夫现在还是个赋闲之人,身上的官职也没有审批下来,恐怕还需要二房那边使个力。”

盘氏知情知味,赶紧带着两双儿女亲自捧着谢礼送到宁馨院。

去的时候正好逢着二房一家人在厅堂里说闲话,盘氏与玉氏打个招呼后便掀开高脚圆几上的托盘,上面是一应用红绸布包裹着的礼物。

既然说是给二房的,里面自然将二房所有人都考虑进去了,有给曲远桥的洛州宣纸和宿州最有名的青玉麒麟镇纸,给玉氏的则是一匹江南地区最有名的绍城纱帛布匹,给曲清歌的亦是布匹,只与给玉氏的那布匹颜色有深浅之分,而拿给曲元晋的则是一把做工精良的弓箭。

“老爷嘱我来向二叔和二弟妹表达谢意,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盘氏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玉氏与她妯娌二人,十来年了,难得有聚首的时候,远香近臭,关系处得倒也不算差,闻言礼貌性的推拒一番便命人收下了。

她还算满意,至少盘氏是个知事的人,没有为着讨好老夫人而连着刘氏母女二人的东西也准备好。

她心神一动,大方的给盘氏准备了回礼,不算特别,却也与她送来礼物一般贵重。

盘氏看面前玉氏,相比从前,她脸上的棱角收了几分,可姿容却发显得圆润娇美起来。

她倒是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滋润了。

再看她的一双儿女,围绕膝前,长子身材高大,笑容温润,而嫡长女面白如玉,浅笑嫣然,端的是品貌双全。

再思及她的儿女,虽然得了两双,可正值说亲之时却碰上老爷落官这等糟心事,生生将他们准备过年回来与长女说亲的事情压后了,作为一个母亲,她现在心里是寝食难安。

二人说起儿女之事,曲清歌插不上嘴,便乖巧的坐在玉氏膝头安静的听着。

不自觉的便走了神,走到最后,玉氏隔着衣衫拍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

“大嫂也莫要太操心了,大伯身上的案子已经理清楚了,想必等到皇上忙这这一阵,就会想起来了,现在正值年关,不如索性放开了在家里好生过个年,清霜、清雪姐妹也好些日子没与你们在一块了。”

玉氏这话让盘氏心里顿时像吃了根定海神针一般,浮躁的心平缓了许多,便拉着满载而归的姐弟几人回了桃园。

进了自家院子,她才抚着胸口一脸艳羡:“你二婶娘倒是越活越明白了,如此倒也好。”

不得不说,虽然曲远松是庶子,可他们大房比二房好的地方就在于,他们这一房没有任何小妾,庶子、庶女的存在,而且老刘氏因着早逝的太姨娘,也多半不大愿意搭理他们。

“娘是没看见,二婶娘有这番改变,全仗二妹了。”曲清霜语带羡慕。

“此次父亲虽说是二殿下与三殿下的帮衬,依女儿看,恐怕三殿下更尽心几分。”

此话若是让梁玦听见,只怕要给她竖一个大拇指,只是竖过之后,更多的还是难过,看吧,他为了那个女人掏心掏肺,为了她请托的事抠心挖肚的想主意,拼着暴露自己在宿州的势力替她解决了,可她却在家中静静地等待着嫁给阮修远那个武夫。

待得大房的人一走,玉氏就拎住了曲清歌:“囡囡,刚刚你想什么了,娘唤你那么多久都没个反应。”

握住她的手,低头看去,看到了她压在香妃色高领对襟绣如意云纹长衫下的红印,她眉头一皱,

“你这是什么?”作为过来人的玉氏一下子急了,连忙扒拉着她的衣襟去看。

只一扒下,脖子上满满都是那种淡到像小点的红斑。

“过敏。”曲清歌面不改色。

她早就练就一身铜墙铁壁,这么点子小小的意外,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你说实话,是什么娘都不怪你,只要你肯说。”玉氏自是不信,秀眉紧蹙,眸中透着怀疑,脑中急剧的转动,思量着,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

“夫人,阮国公府来人了,说是来商量两府的婚事。”柳妈妈奔走的速度极快,从二门处跑过来,一气儿没歇,此时累得直喘粗气。

玉氏缓下心神,打发了曲清歌兄妹离开,虽然商量的就是她的婚事,可孩子面皮薄,也是听不得的。

曲清歌状似游魂一般,木着脸走出院子。

“小妹,要出嫁了不高兴吗?”曲元晋的精神状态现在越来越好,已经能记住面前的少女不是他的姐姐,而是妹妹,刚刚曲清歌走神他也一直没说话,就一路顾着看她。

“嫁人虽是喜事,可也要看是嫁给谁?”

嫁给心爱之人,当然是值得高兴之事,就像上辈子,她就算是上当受骗,临着出嫁的时候,也还是高兴的。

可现在,她的心里明明住着旁人,却非要压抑着自己强行将他忘却然后扭着性子另嫁他人,她也想装作高兴的样子,哪怕是骗骗自己也好,可是她做不到。

“不喜欢就不嫁了,我要是要娶妻的话,我就娶个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曲元晋捧着俊脸,呵呵傻笑。

曲清歌忍不住回头,揪着他养得圆润的脸庞,轻轻揪了一把:“哥哥一定会的。”

看着还有些傻气的大哥,她突然想到了一直找机会往伯府里串门的南阳郡主。

“你喜欢郡主吗?”她突兀的开口。

曲元晋顿时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灿烂无比:“喜欢,她是我见过的,除了母亲和小妹以外最好的姑娘。”

“清歌……”后面突然响起女子的娇嗔声和跺脚的声音。

曲清歌捂唇大笑,指着南阳郡主和曲元晋笑得挺不起腰。

没想到,上辈子两个毫无交际的人居然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缘分相遇。

世事真是无常。

不过,若真是这样也总比上辈子要好得多了。

以前的南阳郡主因为大家都说她命硬克人,所以最后的结局是投身南郊青云庵与青灯古佛为伴了却残生,而如今,因为她兄长的奇迹,这一切都变了。

她打心眼里为这一切感到高兴。现在想想与这些因着被改变而产生的美好事情相比,自己那点子悲伤与抑郁算得了什么?

“回去吧。”把花园子让给两个旁若无人说着笑话玩耍的大哥和南阳郡主,她得回去准备她的报复计划。

嫁入阮国公府,唯一的好处便是与她的仇人离得更近了,只是随着她的出嫁她与梁玦的合作关系也随即宣告破裂,现在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她要更加谨慎才是。

神思止不属间又想到了梁玦,这一世很多人的变化都是因她重生而起,可唯独只有他,他的一切变化似乎都与她无关。

从他治眼睛的药被烧,到阳明湖畔落水之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难道他也是……

曲清歌难掩心里的激动,这个想法有无到有,仿佛疯长的野草,在心里生根发芽……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没有她的干涉,他居然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逆转了他死亡的命运,还在各个州郡之地、京城各大家族之中下了一盘看不见的大棋,无声的操控着那些不知是谁的棋子。

震惊之余,她更多的还是悲凉。

如此看来,她倒的确被他利用得彻底,也更加明白,像他这种上辈子惨死,这辈子重生归来的人,心里必定与她一样充满着强大的仇恨和怨念。

他所思所想不为别的,首先就是要报仇,可他的起点太低,所以他为了报仇可以不择手段,不惜利用他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和人,而她和她身后的玉国公府只不过是他棋盘里的一颗小小的棋子罢了,听话时,是好棋,不听话便是废棋一枚,随时可弃。

想清楚这些根源后,曲清歌对于她未来的婚事便再也没有了疑惑。

阮修远的人品和心性在上辈子她已经知道了。

他除了有些武将的冲动劲儿以外正直大气,宽容待人,上辈子便是双腿残废娶了他并不喜欢的曲清玉却依然待她温柔平和,从无传出发脾气闹腾的事。

“清歌,希望没有打扰到你!”阮修远因为喜事将近最近走路带风,远远看到心心念念的佳人迫不及待的打招呼。

曲清歌被过去的记忆和扭曲的未来弄得头痛欲裂,正想放松一番,对于他的来访倒也不排斥,只是想到她身上的印迹,她就恨不得现在立即把梁玦揪出来,然后死死的虐一顿。

“我父亲回业务费了,希望能见你一面。”阮修远今日背负着阮国公的命令前来。

阮国公从边疆回来,本来重伤未愈一直有些蔫蔫的,可听到嫡长子有了心仪的女子,并且快要定下来之时,精神顿时好了不少,发了话一定要见见她。

曲清歌心头一滞,那个神勇的老将军,上辈子死得那样惨烈,这辈子他终究也没能完全逃过那劫,以至身受重伤,只希望他能挺下去。

“唔。”她不答应不行,阮修远能从前院一路畅通无阻,可见是得了曲远桥和玉氏的默许,不然他进不了二门,既然他们给他大开方便之门,就说明这个要求早就已经得了他们的认可。

她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阮修远之所以跑这一趟,也许只是为了体现他对她意愿的尊重罢了,在没有梁玦的时候,她头脑清晰,把一切事情都看得再清楚不过。

寒风袭来,吹得曲清歌的白狐披风缓缓扬起,阮修远身形一动,站到她前面,替她挡住风口,曲清歌微微侧目,只见他青袍飞舞,云鬓斜飞,眉开眼阔,十足的男子汉气概。

这个男人真的就是她要一辈子与之共度一生的伴侣了吗?

“你在想什么?”阮修远有些无助的探头看她。

不知为何,没见着她的时候,他想她想得食不下咽,夜不成寐,可一看到她就成了哑巴说不出话来了。

他握了握拳头,摊开手,露出他捏了许久的一枚簪子,嗫嚅着:“这……这个送你。”

曲清歌猛然回头,青丝随风打在他的手腕,引得他心跳连连加快,刚跳出心口的话顿时僵住了。

曲清歌看着那柄簪子,紫玉材质,上面雕着兰草,竟是她喜欢的花样,可她一点儿也提不起想要的兴致,看到它,就会想到梁玦曾经赠她的簪子。

“眼下婚事尚未完全定下,不好收将军的簪子,请恕清歌告退。”她心慌意乱的离开。

留下眼眸沉沉的阮修远僵在当场。

“再看也不会是你的。”梁玦一身白衣飘飘突然出现,声音阴鸷冰冷。

“三殿下勿要妄言,我与清歌情投意合,早有婚约。”面对梁玦,阮修远可不像在曲清歌面前那般害羞,眉眼张长话头也极其犀利。

“这就是她不喜欢你的明证。”梁玦纤长的手指指着他手指下紧握的紫玉簪。

一瞬间一股难言的难堪升起,阮修远攥紧拳头:“清歌自会有想收的那一日。”只要他一心一意待她,便是块石头他也能融化。

梁玦冷冷一笑:“不会有那么一日。”

便是他成功娶了她,只要他想要,他也同样可以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