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玦声音清朗：“百草果在大皇子府，‘归路’在南诏郡主手上。”
他一边说一边放下画笔，抚着眼眶，没来由得很想复明，一旦他看得见，他就要将这个牵动他心魂的女子娶到手，让她这抹如星辰一般的光亮的女子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你的人可以吗？”曲清歌指的是之前助她从大皇子府出逃的那两位。
“只能勉强一试。”梁玦此时还未完全想到办法。
百草果据说是十分珍贵的果子，因为长生长在落云雪山的顶端，而且十年开花十年结果，别看季不明说得简单，其实并不好找，因而真的算得上特别珍贵了。
“若是……不如再等上一些日子，大皇子与黄家小姐的婚事在即，到那一日，人多事多，或许可以浑水摸鱼。”曲清歌立马想到了即将要嫁入大皇子府的黄玉颜。
梁玦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当即点头。
“至于‘归路’”曲清歌皱眉。
梁玦轻声道：“交给我。”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开口，为的还都是同一件事情，气氛不由自主荡出几分暧昧之感。
“那个……你一定要抓紧时间，季先生要在月底离开。”曲清歌留下话，赶紧往福平院去。
她偷懒溜走一会儿都没事，可要是一直不去请安，平白让老刘氏得到训斥她的机会，又要扯什么玉氏教养不力的老话。
正房里，熏着寺庙里常用的檀香，掀开竹帘进去便很大一股味儿冲来，曲清歌猛地一闻，退后一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哼，长大了，翅膀硬了。”她那般模样看在老刘氏眼中，那便是在嫌弃她啊，她能好受？
玉氏连忙上前拉住她替她开脱：“你身子弱，也不晓得多穿些衣衫，这猛然一股子热气能不打哆嗦。”
“多谢母亲挂怀，女儿知道了。”曲清歌眉眼含笑，神情柔顺，端的贞静娴淑。
老刘氏咳嗽一声还要再说，玉氏看了一眼，把手上的账本放到案几上：“三丫头的嫁妆除了跟老夫人商定的这些，我看再多添几房人吧。”
她愿意多出，老刘氏当然没意见，曲清玉更是高兴得连连起身对玉氏作揖福身。
“具体的还得等明日国公府的聘礼上门了，再看着添置吧。”玉氏大手一挥，抚着额头有些头晕，在庄子上清闲日子过惯了，猛一回来重理家事，只觉分外劳累。
曲清歌在一旁看得直着急，她一心想着算计她人，却没想过玉氏年轻时不太注意自己个身子骨，如今身上落的到处都是毛病，本来在庄子上养着挺好，这乍然一劳累，一日两日没事，时日多了只怕受不住。
“母亲，三妹妹要出阁了，这一去就是国公府的少夫人了，少不得要理事当家，母亲这般劳累不如领着众多姐妹一道。”
“你要管家？”玉氏还没说话，老刘氏就忍不住高声叫起来，那声音里似乎充满着不敢置信。
“老夫人说着了，不是孙女一人要管家，而是咱们姐妹几人都可以向母亲学着管家。”曲清歌边说边向玉氏眨眼睛。
“这不好吧，你们才多大点，那些老虔婆会听你们的话吗？”老刘氏立马摇头制止。
开什么玩笑，她最疼爱的孙女要订亲成亲，她们居然就弄这么些不懂事的小丫头来打理，那会弄成什么样？就她们还不如她自己亲自上了。
一旁的曲清霜姐妹眼眸俱都颤动着，眼角流动着心动的光芒，不得不说，她们对于曲清歌这个建议十分心动，就连曲清玉在内也都闪着希望的目光看着老刘氏，希望她能够同意。
“孩子大了，总要有长大的时候，趁现在她们还在闺中，在自己个家中有咱们护着，正是学习管家的时候，若是嫁出去需要理家事掌中馈，在家又没学过，那不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到时候旁人只会说咱们伯府家的姑娘没有教养好，连掌家都不会。”
玉氏听得曲清歌此言的时候就已经动心了。
她在玉国公府的时候，很小就学着掌管家事，所以到了伯府之后，上下一把抓。
可老刘氏却不懂，她出自一个全家上下就十来口人的小家庭，每日里除了吃喝拉撒就没啥需要理了，故而她管不好，已逝的老侯爷这才不大愿意让她插手。
老刘氏朝底下看了一圈，那几个与她不怎么亲近的孙女都满眼怀着期望，她不屑一顾，双眼直直落在最疼爱的曲清玉身上，只见她也也眼巴巴的望着她，一只手还在轻轻的摇着她的手撒娇。
“行行行，我老了，你们都有主意了。”没有一个人是支持她的，她顿时觉得十分无趣。
虽然老刘氏最后还是没有明确同意，但玉氏依然十分强势的决定了这件事情。
“明儿个你们姐妹几个就一起到宁馨院来，我先一点一点的教。”
老刘氏一急就拍着桌案生气，所有人都走光了，就连一向最爱粘着她的曲清玉也毫不犹豫的走了。
她看着刚刚还热热闹闹的院子，此时一下子就冷清下来，心里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悲凉感，心底里某个地方升腾出一道凄厉而又高亢的喊叫声，那个声音在诅咒她日后会后继无人，孤独终老。
她的嘴里发出一声极尽可怖的呵斥声，然后急速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一动不动念起佛经来。
翌日一早，几个姐妹在给老刘氏请了安之后就都去了宁馨院。
玉氏倒没有因为曲清玉在场就打算藏私，她再讨厌她，也知道她是曲府的姑娘，她走出去代表的是整个曲府的脸面，整个曲府姑娘的修养。
“咱们府里说来也没多少事，厨房，绣房、采买、仓库、下人管理，再还有就是杂务。”
玉氏早已命柳妈妈分好了，将府里的一大块的拆分成一小块，将其中的名目列得清楚明白。
“厨房是顶顶重要的，无论主子的吃食还是下人的都在这上面了，而采买更不用说了，你们平日里的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是他们采买回来的，库房放的都是咱们伯府积年的一些收藏，要随时打理防护。下人管理这也顶顶重要，下人听不听话全看这里了，至于杂务嘛，事多繁琐，到时候谁理这边的事，我便跟谁详细说。”
言罢，玉氏喝了口茶又将每一个大点说得更详细了些，甚至事无巨细的将哪一处怎么样管理都说得清楚明白。
一番话听下来，顿时收获了好几枚崇拜者的眼神。
曲清霜尤其动容，一双长眸不停的闪着，她原本以为玉氏说要教她们主持中馈只不过说着玩儿的，大不了把她们叫过来，当着面教导几句，待她们走了，再私底下把曲清歌留下来悉心教导。
说白了大家都以为玉氏只是打着教她们的幌子教她的亲生女儿。
可现在听她讲的这些基本全是干货，她有些看不清楚了，同时心里对玉氏母女更多了一层不一样的看法，冷傲的脸上也缓缓转暖。
而曲清玉也是满眼的不敢置信，她没想到往日这个高高在上端着的嫡母居然真的会教她，不过她心里的想法却是，到时候玉氏分配的时候肯定会把顶顶重要的采买和管人一事分给曲清歌，她们只能管那些不太重要的地方，终究还只是来陪练的，心里的激动一下子消去，眼眸间露出深思。
胡思乱想间玉氏已经将所有事务都讲清楚了：“接下来你们分分开，自己想分管什么？”
关键时候终于到了，大家俱都不说话了。
曲清歌笑笑率先道：“我看我还是……”
“我想管人事。”她的话还未落音，曲清玉生怕她抢了一般连忙抢先道。
“我之前说的那些用人之道你可是听得清楚？”玉氏不答应也未拒绝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她。
她刚刚讲了那么多，曲清玉记性又不是最好的，哪里晓得她说得是哪一点，不过她这样问嘛，她自然回说都记得。
“如此，你便管吧，李妈妈你将人事的对牌交给三小姐，你便也跟着她去与她再介绍详细些。”
有人自动请缨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曲清霜便说自己喜欢刺绣，就管绣房。
玉氏却摇了摇头：“照实与你说，这绣房虽然单分了出来，但我们的衣裳基本上也没什么可管的，相比其他大家大族来说相对简单，你看要不要管个厨房什么的，那地儿锻炼人。”
对于这两个庶长兄的嫡出女儿玉氏倒不算讨厌，主要她们知分寸懂进退，不会给人平白添困扰。
“那侄女一切听婶娘的。”曲清霜何尝不知道厨房的重要性，她只是怕玉氏要留给曲清歌，不敢要罢了。
“那我管库房，旁的我也管不来。”曲清雪资质中等，年纪也小，要是管活人恐怕还真有些撸不转，管库房确实是颇为相宜。
曲清歌便分到了采买。
玉氏便每个人配了一个婆子去详细解说，然后给她们提了一个要求，每个人听了之后一定要说出一个不好的地方。
这般打发她们走了，她方才在榻上闭目休息。
曲清歌上辈子在阮国公府里也是主持过中馈的，对这些事情可算得上熟门熟路，因而大概听了些便都有心里有数了，自己选了杂务，这是个听上去挺杂，但最能锻炼人的位置。
玉氏见她最先回来，颇为惊喜连忙招手拉她到铺了凉席的软榻上坐：“娘在温泉庄子呆惯了，心清闲惯了，这乍然管起事情来，还是顶顶不习惯。”
“母亲本就是应该好生歇息着，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带累了母亲。”
玉氏拦住她：“不许与娘这般客气，为人母亲的只会想让自己的儿女过好日子，而自己怎么着都不会累的。”
这话……对于一个曾经即将做母亲却因为渣男贱女所害并没有做成的曲清歌而言实在是有些太震撼了。
她眼圈一红，抱住了玉氏，没有失去，便不会知道得到的珍惜。
母女温存小意了一会，曲清玉便回来了。
一来就看到母女二人那般亲密的样子，二人说话皆是温声柔语，满满都是母女情谊，思及她与刘姨娘，每每都是让她去争，要去抢。
更因为这段日子失宠，整日介就是歇斯底里的发泄与抱怨，怪老刘氏没给她谋到正妻之位，怪她没出息没本事……她心里一暗。
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比曲清歌好太多了，虽然是庶女可家中所有人都宠爱自己，什么好东西都是她挑过剩下之后才轮到曲清歌，可现在……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样的优待便再也没有了，她咬紧嘴唇，眉眼里布满阴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