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春风盼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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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覆巢之下

曲清歌从来都相信梁玦所说的想跟她在一起,喜欢她,是真的,但是明宁雅那日所说他想利用她,接近她别有他意,她也相信。

男人就是这么理智,能够很清楚的将情感和正事区别开来。

而女人就不行了,一旦喜欢上一个男人,不管那个人曾经如何伤她,害她,只要真心爱上了,就会理智全失,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甚至为他自伤都不会皱眉头,阿暖如此,她又何尝不是?

所幸阿暖比她幸运,遇上的是玉延昭,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将,心中所想只是保家卫国,呵护自己的娇妻幼儿,这就是幸福。

而她呢?

她低下头沉默。

室内的气氛也一下子由热烈转向了冷清,地龙烧得太热,夏草便立刻把屋子里四周的火盆撤去了两个近的,只留下角落里的火盆任由其烧着,偶尔在晕黄的火光中,银霜炭发出轻轻的噼啪声。

眼看着天色渐晚,大家都是有事的人,而且阮修远得入宫一趟,身上还挂着差使,只得告辞。

“清歌,你若有事,尽管来国公府!”

提到国公府的事,曲清歌才想起来,阮修远此次乃是得胜还朝,立了大功,乾元帝一高兴,已经挥手把从阮修述那里剥去的一品国公的爵位又发还给了他。

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手握北疆兵权的大臣,还是一品国公爷,甚至不用靠世袭,他靠的是自己的实力,众望所归。

“还没有来得及祝贺你!”曲清歌朝他微微一笑,吩咐夏草把她早就准备好的贺仪拿出来送到二门处候着,待他走出去时,再给他带回去。

阮修远心思一动,有些期待她送的礼物,不过此时人多,他终究也不好多说,拱拱手,再度叮嘱她,他最近都不会离开京城,若是有事一定要告诉他。

“我总会帮你的!”他转身离去,青墨色的绸缎外衫,被风吹皱,一如曲清歌平静的心湖被水波荡开。

“慢走!”她定定的轻启樱唇。

接着便又送走了代表玉国公府而来的玉延昭和阿暖。

“你外祖父外祖母,原本是一定要亲自过来的,还是我去了才把他们劝回去,他们那般年纪的人,怎么还能随便出来,这寒冬腊月的,怪冷!”玉氏留到最后解释一句。

“母亲说什么话了,他们是长辈,无论如何也只有我去探他们的份,哪能劳烦长辈来探我这个小辈,真是折煞女儿了!”

曲清歌伤得再重也还是懂礼的,况且,她其实也没伤到根本,皮外伤罢了,养养就好了。

况且,外祖母就算不来,可她让三表哥送来的那一车的东西,从吃食到衣衫面料,再到首饰玩物,一应俱全,真是再周到不过了。

“行了,知道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玉氏拍拍手,叹息一声。

“你最近跟王爷可还好?”刚刚人多,她没好意思问,现在人都走了,曲元晋也被她打发出去遛弯子去了,玉氏忍不住多问一句。

曲清歌清雅精致的脸上,皮肤一紧,眼眸微闪:“就那样!”

冷战呗,还能好得了。

“要我说也是,王爷这样做,真真是不行!”玉氏顺着她的话跟上去。

但其实清歌跟王爷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她是不知道的,梁玦只是说清歌受了伤,最近心绪有些不佳,让她有事没事过来陪陪她开解一番。

她自行猜测便以为是梁玦要纳侧妃之事。毕竟她消息也颇为灵通。

曲清歌挑眉,她疑惑,难道梁玦还敢把明宁雅的事情往玉氏面前说,不怕她母亲发起怒来弄死他?

真当她母亲是个善茬?

“要我说这侧妃不侧妃的,也就是个小妾,你要高兴,就分她一间侧院住着,要不高兴,就该怎么立规矩就怎么立规矩!”玉氏出主意。

曲清歌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唇。

玉氏还给她出主意折腾小妾了,她自己以前不知道在刘姨娘手上吃了多少苦头,当然了,此事已然过去,她自然不能揭自家娘亲的伤疤。

“是,女儿听母亲的!”然后她便误会了,原来梁玦打的这个主意,他倒真是好算计,把明宁雅要人命的事,就轻轻的换成了刘诗雅这般小妾不小妾的问题。

哼……

曲清歌心思深沉,玉氏一向为人爽直,哪里看得出来女儿心里真实的想法,看她应得干脆,脸上除了失血过多带来的苍白以外,倒也没有别的事情,微微放下心,只还是忍不住叮嘱她一句:“若是王爷太有失分寸了,你想怎么做就尽管做,不必忌惮他,不过是一个侧妃,我们玉国公府还得罪得起!”

曲清歌捂唇失笑:“母亲这是在教女儿做妒妇吗?”人家还没有正式进门,玉氏这就教唆上了,也真是亏了是她了。

旁人的母亲哪个不是教导自己的女儿,要是夫君纳了妾室,该照应的就得照应着,该忍让就得忍让,哪有这般的。

曲清歌心里一动,抱住玉氏,这一切也只因为她是她的母亲,她爱自己的儿女。

她很庆幸,这辈子就算她再不幸运,又面临着要无故身死的现状,可她的母亲,这般善良慈爱的母亲和长兄,以及玉国公府那一门的亲人她都护住了。

如此,死有何惧?

她闭上眼,双手紧紧抱着,一动也不动。

玉氏被她抱得死紧,轻轻挣了好几下才挣脱,刮着她净白如瓷的肌肤小声笑她:“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囡囡!”

还跟小时候一样了,一抱住她就不放手。

可天色已经渐黑,家里又有一大家子人要操持,她是怎么地都得走了。

只刚起身就遇上梁玦回来了。

又是一番行礼请安的,折腾了小一刻钟。

玉氏站在门口,身上披着紫色的貂毛披风,紧紧握住曲清歌的手,细细叮嘱她好好养身子。

还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清歌,万幸你身子骨这次没像阿暖那般怀上,否则,这般一折腾,可还不知道保得住保不住。”

曲清歌低头,想到她第一胎落去之时,于容淇替她诊脉,早先就说过,她这肚子大抵是怀不上的了,若是有,亦是子嗣艰难。

所以,她现在别说是带把的,就连个胎都怀不上。

故而梁玦纳侧妃,纳小妾其实是势在必行。

就算梁玦嘴上说得再好听,然则男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总得给他自己留个后。

夜深人静,曲清歌心事重重,抚着小腹抱着暖炉在帐前坐了很久很久。

“清歌,歇了吧!”梁玦小声的道。

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见她玉白的面容上,神情凝滞,看得出来,心事很重,可是她却不愿意说,而他有前车之鉴,亦不敢过多盘问。

“你别管我,你自去睡你的软榻,再不如,睡你的侧妃也成!”曲清歌心思一动,心绪不宁,说话行事便少了几分顾忌。

她也是有脾气,会任性的人,怎能日日都那么压抑着自己呢,好的只是别人,她心情一点都没有见好。

她现在决议只管自己好,不想再管别人了,尤其是他梁玦。

她对他的包容,对他的深情已经够了,她累了,她想放纵自己一回。

梁玦默然无语,又小声哄了清歌一回,可她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睬他了。

他只好要求曲清歌赶紧睡,然后盯了她的容颜许久,才在如豆的油灯的照耀下,讪讪地离去。

软榻就放在外室里,原先还在清歌的床榻前,不知道何时被搬了出来,他有些抑郁,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提出将其进去。

只能窝着身子躺下了。

可软榻到底还是太小太窄了,他身长体长四肢长的,这般一躺下,真的就只能窝起来,身子都是放不平的。

可他不愿意去书房,这是清歌的房间,这张软榻上是清歌往日里最喜欢栖息之地,上面还残留着她的香味,他闻着,也能睡个好觉。

夜里,他梦到了清歌重新原谅了他,他们又像以前一样恩爱绵长,可是最后被不知被何人打搅,他只看到清歌倒在地上,满身都是血,耳边响彻着响亮的笑声。

临近年关,街市上的人越来越少,在一栋隐秘的宅子里,明宁雅坐在上座,气得胸脯不停耸-动。

“真是做的好,做得好!”

“夫人,现在怎么办?”卞栏格僵在原地。

收到这个消息时,他完全震惊了。

东越安插在大梁各个官员府里的细作已经有十多二十年的,有些人甚至从前都没有动过,可是这一次却被人连根拔起。

屈指数来,他们安排的大梁朝廷官员总计有两百二十三位,而此次,就有两百位官员府里的细作被找出来,就算现在某个府里还留下一两个,也因为传递最后被围剿的消息而身死,他们的细作系统可以说已经全军覆没。

一千余人众,就这样被人翻找出来,事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被切瓜拔草一般全部解决了。

想想那些官员在解决府里那些细作时都十分聪明安了个名声来处治,有的是直接杖毙,有的是以盗窃、通女干、玩忽职守等罪名把人往死里逼,或自己跳井,或上吊,还有的稍微仁慈一点的人家,也是打了一顿,发卖到西北挖煤。

如今除了身死的千余人众,其他的人现在也是四处散落,众人遭受此次迫害,人心涣散,毫无斗志。

“到底是谁做的?”明宁雅恨恨拍案,声音冷到极致。

明杨舟心神一紧,也不好再摇折扇,“啪”地收起,小心翼翼地猜测:“莫不是梁玦所为?”

思来想去,在大梁京都,似乎也就只有他有这个本事能够做到。

明宁雅心里已经相信了,正如明杨舟所言,他们的人安插在各个府里的时间极长,要不是有内应,谁能找出他们来,甚至,她要是没有名单的话,自己都忘记了那些人的存在。

可现在他们却被各个府里同一时间找了出来。

可梁玦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她摇摇头,又好似有些不信:“不,不会!”

梁玦会为了那个女人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来,但他绝对不会拿东越的细作开玩笑,甚至说句自信的话,她手头上的人梁玦其实也有很多不知道的。

“可要在同一时间在那么多位京官中找出那么多人,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能力?”明杨舟是十分肯定了。

况且,这事儿就算不是他干的,那也得是他干的,不然底下还有那么多跟着他们一起的东越探子,见同袍落得如此下场,他们的情绪如何安抚?

明宁雅握紧拳头,脸上松弛的皮肤突然紧绷,脸色黑得吓人,在一阵窒息的沉默后,她缓缓出声:“此事暂且不提,且看看他如何作为,若他真有异心,必当诛之!”便是谁人也无法阻止她的计划,谁挡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