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歌连忙拦住他:“外祖父,您先歇会儿!”
她上前一步,微微福身,看此时乾元帝的态度已经非常坚决,玉国公再与之辩论,也只有失败一途。
“滥杀无辜?朕何曾滥杀过无辜?”果然如曲清歌所料,乾元帝很不喜欢听到这些话。
无论这些话是不是从他曾经最信任的臣子嘴里说出来的,都会引起他的反感。
他往日里亲和温柔的模样,差点就让她忘记他是大梁的皇帝,是个杀伐最果断的人。
“皇上英明,皇上自然不会滥杀无辜!”曲清歌与梁玦对视一眼,后者告罪一声便将玉国公扶到了一边。
曲清歌定定神率先道:“皇上,此时正是北狄国动乱之时,他们避居在大梁朝,享得了大梁的平安稳定,又能在京城里赚取银两,这是大好的事情,他们为何要选择破坏这一切?”
乾元帝自然不是糊涂的,很快便听懂了曲清歌话中所表达的意思:“确是,他们原本可以在大梁朝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可却偏偏想不开,要去杀人,而且还是在进了官府之后再杀,他们难道真的一点儿也不害怕吗?”
“皇上说得有理,按照正常来说,谋杀一个人,自然是要闹的动静越小越好,他们既然打着做奸细的目的来的大梁,在重要的消息还没有弄到手之前,不是更应该隐藏身份吗?为何在进了官府,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那么敏感的时候去杀人,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吗?”
曲清歌嘴上说条理清晰,却在心里默默地过了一条粗俗的话:这就是典型的茅坑里打灯笼——找屎(死)。
不过碍着这里御书房,又有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帝在场,她没敢把粗鲁的话说出来。
“老三怎么看?”乾元帝看梁玦站在一旁,说了一句话之后却又没声音了,便主动点了他。
梁玦眼珠微微一动,也娓娓道来:“父皇知道北狄与大梁的关系一向不咸不淡,说不得有大矛盾,却也从未好过,且如今北狄内患,朝政凌乱,或许他们只是想要分割大梁与北狄的关系,完全让我们插手不进他们的内政。”
“老三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在使坏?”乾元帝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皇上英明。”
“皇上明察,此事看起来,实在是破绽百出,不可能是他们自己所为。”
底下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来,在偌大的御书房里响起来,就好像在半空中来了一个巨大的碰撞。
“去查,查清楚,一旦查出来了,朕必定不会放过那人!”
乾元帝有些生气,他生气的是那些躲在暗处,像一只只可恶的丑老鼠一样,不敢露面,却又喜欢一直不停的做恶,这样的人,着实有些令人讨厌。
这些人最好祈祷别让他查出来,否则他们便只有死。
因着梁玦夫妇在场,乾元帝便直接将查探此案子的任务交到了梁玦手上。
乾元帝的原话:“老三,你一向办事能力还行,又一向公正,此事交给你去办,朕是放心的!”
梁玦想拒绝也不行,况且想要保护好玉国公府,此案交到他手里来查是最恰当的,没有比这个更能保护好他们的办法了。
再说此案看着虽然难,可到底不复杂,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凶杀案。
可就是其中牵扯的人员太多,一通查办下来,传唤来的人都达到数十人以上。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说到最后,不说是判案的官员了,就连他们自己也都迷糊了。
“我记得当时我们刚刚走出官府的时候,北狄人朝我们笑着抹了下脖子,当时就给我吓到了,可王三却不怕,还挺直了脖子上前去,自己也学着抹脖子的动作。”
“不对,是李四走上前去,抱着王三的脖子抹了一下,他笑得很大声。当时北狄人的态度都不一样了,他们生气了,发怒了。”
“就是,我看到他们就有些害怕的感觉,浑身散发着冷意,怪吓人的!”
大家众说纷纭,可到底还是让梁玦抓住了重点。
也就是说他们被官府各打五十大板,各自罚了银两之后,两派人心底里的怒气未消,反而越演越烈,导致杀人。
曲清歌却坚决认为并不是他们所为。
“这条街我很熟,以前他们也经常发生这种类似的争吵,但都是明白人,吵归吵闹归闹,都会有所收敛!”
大梁的这条街的商贩很清楚,虽然北狄人很令人讨厌,但是他们手里拿着的皮货却是他们冬日里最需要的,因而也从来不敢得罪狠了,最多也就是实在看不过眼的时候,就朝着他们讽刺的笑他们,大家彼此都有约束,绝对不会胡乱动手。
商人重利,又个个生得精明,他们心里很明白,有些事情一旦动上了手,那么就回不去了。
他们都是需要养家糊口的人,没有必要为了一点子小事就拿一家老小的生计来开玩笑。
而北狄人就更明白了,他们是寄居在大梁的这方小天地里,躲过北狄本土一切的战乱和麻烦,他们不仅仅是要赚取大梁的银两,更需要一个安宁稳定的环境来生存、繁衍。
其他国家与北狄关系不好,他们是绝对不会收留他们,这里就是他们最重要的第二家园。
要让他们在这样的地方杀人,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但凡有些理智的人都不会干出这事来。
曲清歌和梁玦两人白日里在街市上转了一圈,什么都查明白了,可唯独那人死的地方却没有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就算分析一千一万,说他们没有杀人,但没有找到关键性的证据,那他们就是杀人凶手,要是判下来,这基本上没跑的了。
“清歌姐姐!”阿暖身骑矮脚赶过来,远远的就朝他们大喊着:“清歌姐姐,你们……其实这事儿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这么辛苦,大梁皇帝也不会想要杀我们北狄人,我……我只是想要来追寻自己的幸福,可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浅疏却修理得一丝不苟的眉毛轻轻卷着,显出她心里的彷徨与担忧。
“你想太多了,这事我们查得差不多了,现在只需要找到证据就行。”曲清歌看她巴掌大的一张脸上,精致的五官都快要挤到一堆去了,连忙安慰她。
不管怎么样,阿暖总归是无辜的。
无论是从玉国公派出的下人传来的话里看,还是从她良善天真的面容看,她都不可能是奸细。
在街上转了一圈后,并无所收获,众人只好打道回府。
“主子,属下今日在街上看到屈求了!”没由上前来小声的回着话。
“屈求?他身上背着那么多的案子,现在居然还敢露面。”这回轮到曲清歌想不明白了。
如果她是屈求的话,在接二连三招惹到许多不能惹的人之后,不是应该立马躲起来,让人再也找不到他吗?
就算再怎么想出来,至少也得等到风头过去了再出现吧!
“抓住他!”屈求整个人有些不对劲,曲清歌早就想要把他抓起来,好好的审问一番。
“今日他跑得太快,没有当场抓住,不过雷音公子已经跟上去了!”
“抓住了直接带过来!”梁玦态度淡然。
在他眼里,雷音既然亲自上阵,那抓住这个人也就没有任何疑惑了,只是时间的问题。
要知道,雷音所出的雷世家族,最擅长的可就是追踪和监视。
他们曾经在百年间就是靠的这两项技能在东越国立足。
“屈求,他是谁啊?”阿暖在他们说话时,一直倾身静听,似乎听得十分认真。
可听到她问出这个问题,曲清歌“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很明显她刚刚听了那么,也根本没听明白。
“一个死变态!”曲清歌眉头蹙了蹙。
阿暖表情夸张的表达了她的震惊,可以她的认知,实在不知道曲清歌指的这个变态到底有多变态!
她尚未想清楚的时候,雷音回来了。
梁玦下意识看向他的身后:“人跑了?”
雷音甩了甩手,一头雪白的银丝随着他的手摆起来:“唔!”
跑了。
“怎么跑的?”雷音的本事,曲清歌曾经还是见识过的,按理说依他的能力,屈求是绝对跑不了的。
雷音脸上面无表情,并不打算说,雷乐只好替他开口:“那死变态太奸滑了,尽往街市上跑,人一多,眼就花,我大哥看不清楚,他就趁机溜走了!”
曲清歌淡淡点头,算是应了,转头与阿暖去说别的事儿了,可梁玦却盯住了雷音,他不对劲。
很明显刚刚的事情不是这样的,雷乐在撒谎,可雷音不擅长说话骗人,所以他才会沉默。
不过梁玦的目光盯了雷音很久,他也只是扭过头看着窗外,并没有做其他的解释。
待到曲清歌与阿暖说完话送她出去,书房里便只剩下了梁玦和刘家兄弟。
“屈求是怎么跑掉的?”梁玦外面俊朗,可此时身上气质冰冷,语气更是冷冽,紧皱的剑眉充分说明着他此时的心情不好。
雷音低下头去,他知道,梁玦此时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也不是在让他做选择题,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说出当时的实情。
“你确定你想知道?”雷音看看书房里,除了他们雷家兄弟,便只有梁玦一人。
“说!”梁玦身子立如松柏,笔直高昂,脸上的神情坚决,语气干脆利落。
“是……是她,明夫人的意思!”雷音叹息一声,道出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