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由做事还是挺靠谱的,在梁玦与曲清歌进宫回话时,他已经动员府里管家把主院里的地龙烧了起来,在温度还没升起来时,又在屋里四个角上各自摆上了一个火盆,里面烧着银丝霜雪炭,整间屋子里便烘得暖融融的。
玉氏和曲元晋一来,基本上就没有梁玦的地方了。
他挤了半晌,就只能认命的坐在长榻的侧边,那里摆着一张锦凳,而玉氏和曲元晋则左右一边一个围着曲清歌不停的问东问西。
曲清歌乍然看到他们也是兴奋得不行,将一路的所见所闻皆说了一番。
只是到了南诏之后,遇到的那些危险和困难却是挑挑捡捡的找了几件听着喜庆的事儿说了,至于梁玦受伤,装失忆折磨她的事儿,还有南宫灵珊要与他成亲,杀她的事儿,她是一概一个字儿都不愿意提的。
玉氏听得表面上一阵高兴,可心里却是不停的打鼓,不停的抚着她的头发叹息:“傻丫头,真是个傻囡囡!”
她以为她不说,她就不会知道吗?
难道她这玉国公府嫡长女的名分是白拿的吗?
曲清歌不会知道他们玉国公府在南诏也是有不少的人,就连蓝珈族人也与他们颇有渊源。
在他们还没有回到京城时,南诏的情报便一封封的递上了独属于他们玉国公府的消息渠道,她连夜读完,看得是心惊肉跳,心乱不已,这才担心的整宿没有歇息,便早早的来了三皇子府守着。
虽然消息上称她的傻囡囡虽然受了伤,但是好在一路还是有惊无险,并没有弄出生命危险来,可她作为一个母亲,若是不能亲眼所见,哵人便是说什么她都压根不信的。
“母亲……人家不傻都被你们一个两个的唤傻了!”
她明明表现的冰雪聪明,这些个人一个个都喜欢唤她傻丫头!
曲清歌颇为不高兴的嘟着嘴撒娇,只一句话便将担忧不已的玉氏逗笑了,用力抱着她,轻轻拍了拍!
“你的手可能动了?”
她注意到她的手虽然也抱着她,但摸着似乎还有些僵硬。
“呃,好……好得差不多了!”
曲清歌低着头,心里不停的循环着两个问号:母亲怎么会知道,她到底还知道什么?
“行了,你别琢磨了,总之母亲知道再多的事情,都是为你好,不然你这傻丫头以后吃亏上了当,可怎生是好!”玉氏敲了敲清歌的额头,又引得她一阵阵哀嚎,直道她再敲,就真的笨了。
玉氏拧着眉头,瞪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
而坐在最下首的梁玦已经自觉听了进去。
他算是听明白了他这丈母娘就是个极其护短之人,别听她嘴里口口声声都在说他的清歌是傻丫头、傻囡囡,其实字字句句都在说他,只是恐怕碍着他的身份,或者考虑到清歌的心情没有当面点他的名罢了。
他低下头去,服帖的听着玉氏有一句没一句的提点和打压。
这次南诏之行,虽然他想要达到的目的都达成了,但对他的清歌他的确最为亏欠。
想着他看着曲清歌的眼神便像是胶着了一般,温柔的化不开。
曲清歌感受到他的注视,脸上又是一红,心里直骂他,秀恩爱也不挑场合。
“出息!”玉氏见自家女儿就被人家一个眼神就钩走了,越发不满。
这傻丫头之前还不愿意与他过日子,这怎么去了一趟南诏回来就陷得这样深了?
玉氏又苦恼起来。
“母亲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曲清歌感觉到了玉氏心里那深沉的怨念。
她也是挺操心的,当初她不愿意时,玉氏劝着她,如今她愿意了,她又得担心她被梁玦吃得死死的!
“唉,我算是知道了,我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玉氏既无奈又好笑的感慨。
曲清歌早感动得一头扑进她的怀里。
“今儿个事忙,清歌也累着了,待明儿个我亲自陪清歌回去伯府给母亲请安!”梁玦主动站起来道。
玉氏看他还算识趣,而且也注意到他唤她的称呼一直都是“母亲”,心里动了动,知道他终究也是在乎自家囡囡的,当着清歌的面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叮嘱她若是实在累,后日来也成!
曲清歌自然是想着要回去看看的,不依她。
约定了明儿个就上门去!
说完了话,曲清歌还要挣扎着下榻来送玉氏,却被她一把按了回去:“送什么送,几步路,你好生歇着,把肉长回来,比什么都强!”又被玉氏好一顿说。
可她说了不用她送,临走时,却一直拿眼睛去看梁玦。
他起先低着头没注意到,待得玉氏不耐烦低声咳嗽了,他一惊,抬头便接收到了,连忙起身:“清歌你歇着,我送送母亲!”
梁玦跟在玉氏身后,高大的身形与一旁的曲元晋并肩而行,两人又是穿着同样月白色的袍子,玉氏一转过身来,被两道高高的身影一震,差点没能分清楚谁是谁。
“母亲!”梁玦一看玉氏要说正事了,连忙规矩的上前。
那模样活像一个刚刚进门的小媳妇似的!
玉氏也是心软之人,一看到他那模样,之前压在心里的怨气不由都哽了下去,缓了几分语气,语长心重地道:“三殿下,按理说你身份贵重,有些话我是不能说的,可囡囡是我的女儿,是我自小从面团子似的小儿拉扯大的,她性子温婉端静,平日里善良天真,最不喜欢惹是生非,又是个闷葫芦的性子,时常吃了亏也就吃了,在伯府里的时候,就经常被她那庶妹欺负,那会儿倒还有我在外面,能够看护一二,如今……”
玉氏说着,鼻子一吸,象征性了挤了几滴眼泪下来。
梁玦看得心头一震,连忙低下了头,连连请罪,身段不可谓放得不低。
玉氏看他态度诚挚,把眼泪生生揩干净了,又道:“你别嫌我啰嗦,这不是自己的亲闺女是体会不到这般母亲的心事的。她出了门子,本就不是明媒正娶……如今还这般,我这心里头……”玉氏几度哽咽。
梁玦连连安抚,道此事已经向乾元帝请示,皇上那里已经同意了。
“好……了了这桩心事也好,只盼着殿下日后娶了新人也莫要忘了我家囡囡为你吃尽苦头!”
她不禁想到南诏的南宫灵珊,没好气的赌气多说了一句。
“不敢!”梁玦不好多说什么,只道自己此生绝不会辜负清歌!
玉氏听他说着,也只是听听,其实也没多大相信的,不过是顺嘴说他一回,好教他知道,她家囡囡也是有娘家人挺着的!
梁玦被玉氏一番说道,只越发的愧疚,送走玉氏后,便立刻回了房间,命人摆饭亲自替她布菜,若不是曲清歌拒绝,他还要连饭菜都喂进她嘴里去。
“怎么呢?”看他如今竟比以往还要殷勤几分,云其雨不由失笑!
“清歌,母亲今日所说,我深有体会,时时忍不住想着,若是你我再有了孩子,你会不会如母亲那般?”护得比什么都紧。
曲清歌的笑意僵在脸上:“孩子……”孩子早就没有了,而且当时于容淇诊断她时,就说她伤了本元,此后,只怕不容易有孕。
她想大概也是的,他们先前在南诏密林之时,有过亲密接触,到这个时候,若能怀上的话,大概也能怀上了,可她的小日子昨儿个就来了,并没有怀上,心里的忧虑不由多了几分。
“咱们一定会有的,等你好了,为夫再努力一些,总会有的!”梁玦从玉氏那里看到了有一个孩子他们的生活会更加有趣味,不由搂住曲清歌幻想起来。
他们未来的孩子会是像他多一些,还是像她呢?
若是生女儿的还是像她吧,长得玉白如瓷,多可爱;若是生的男儿便像他好了,长得高大强壮,心性坚定,以后也能护着他们的小家!
翌日一大早,曲清歌就收拾好了要去外曲文伯府的礼物,可刚出门口就听得府里有人叫起来:“圣旨到!”
曲清歌只得把身上衣衫脱下,重新换上一身更加庄重的宫装与梁玦齐齐点了香案跪在地上接旨。
德公公尖细的声音抑扬顿挫,念了好长一段,曲清歌大约就只听清楚了两个意思,一则,梁玦此次兵不血刃拿下南诏,巩固了两国邦交,立下大功,被封为襄阳王,封地便在襄阳,而曲清歌不仅妻凭夫贵,自身也立有大功,已经赐其襄阳王妃之位,并配戴有随时入宫的玉牌,享有如襄阳王同等的授饷。
曲清歌凤眸微睁,这封王妃并不罕见,可罕见便罕见在后面的与襄阳王同享授饷,这是说她并不是完全靠着梁玦的身份才有如今这般的荣耀,而是她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并且她的身份也不会因为梁玦的王位出现问题而有问题。对于这般的功德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德公公抬了抬下巴:“咱家恭喜襄阳王,贺喜襄阳王妃,请接旨!”
他还忙着了,在这家下过旨意还得赶第二家,今儿个是个好日子,是会让整个宛平城都沸腾的好日子。
“谢主隆恩!”夫妻夫人齐齐跪下。
梁玦心里一松,这下好了,他开始还担心着去了曲文伯府无法向玉氏交待,这回,可有交待了!
德公公得了梁玦给的大红封,嘴甜的多了一句嘴:“咱家刚刚是从宁阳王府而来,这回得要去其他王爷府上宣旨了!”
梁玦心头微震,眼眸一紧,心里有某样东西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