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歌狠狠咬着唇,做好了全身心的准备要给他最后一击,准备了许久,也没见那臭嘴下来。她生怕这是那人故意迷惑她,她不敢贸然睁开眼睛,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听动静。
一阵阵风声自峡谷里吹来,擦着崖壁,风声显得格外的大,吹过峭壁时,更是发出“呼呼”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什么东西被风吹起发出的猎猎之声。
曲清歌皱了皱鼻子,除了那些声音之外,还有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没错,风吹来的时候,那味儿尤其的大。
她眨了眨眼睛,刚想睁开,便听得头顶上突然响起了一阵笑声:“爷,她是个瞎子。这讨厌的丁四被属下弄死了。”
“弄死就弄死,可你能不能不要弄得这么难看,人家虽然是个瞎子看不见,可这味儿,嗯,不太好闻。”又一道声音在离她不远处的另一侧响起。
光听这声音,清朗、高昂,音域很广,他要是唱歌的话,肯定很好听,曲清歌也不知道是不是最紧急的危险突然消除,心里竟然莫名涌起了这么个想法。
她连呸几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除,眨眨眼睛睁开,竭力装作一个失明人士的模样。
“哈哈,爷,看吧看吧,她就是个瞎子,闭上我看得出来,睁开也还是瞎子……”那个先前说话的年轻人捂着嘴笑起来,声音很是欢脱。
曲清歌很想怼回去:你才是瞎子,你全家都是瞎子。
可她睁开眼后看到的却是两个身穿劲装的年轻男子。
离得她近的穿着一身蓝衫,手中举着一把大铁锤,看他瘦瘦的,却能那把铁锤举得稳稳的,他力气和武力值定然不容小觑。
而另一个站得稍远的,身穿一身宝蓝镶玉,用银线绣就的劲装,虽然款式简单,但料子很做工却十分讲究和精细,一看便知出身不凡,况且这铁锤少年,还口口声声喊他爷,自是主子无异了。
而他也是腰间佩带长筒金质镶宝石长剑,光看那剑的光泽度,便知也是个厉害人物。
就这样的人,来半个,此时四肢皆被捆缚的曲清歌也是待宰的羊羔,更何况一次还来了俩,她刚雄起便决定还是认怂。
“救……救我……”曲清歌学着刚刚那据说被他们弄死的丁四的语调说着不阳不土的大梁官话。
只一开口却被那铁锤少年嫌弃地看了一眼,毫不留情的吐槽她:“别学了,咱们南诏人说大梁官话也不是你那样儿的。况且……”那铁锤少年看着身后的主子,让他接话。
“咱们南诏可没有如你一般细皮嫩肉的姑娘。”
曲清歌眨眨眼睛,空灵的双眼里没有神采,却愣是让她挤出几滴眼泪来。
她敢断定,这两人无意弄死她,而且,听他们说话,跟这死了的人是认识的,刚刚把他名字都叫出来了。
再说他们来了半晌了,除了击杀了丁四之外,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热闹,并没有连着她一并杀死,说明她还有好大的活头。
她假意哭诉自己因为长得跟南诏人不同,被这厮盯上,想要非礼她,幸好得他们相救,希望他们好人做到底,把她给放了,她家里人还等着她回去。
不得不说,两个年轻人先入为主,一来就以为她是瞎子,而她柔弱起来时,那模样的确我见犹怜,眼泪含在眼中,宛若娇人,且她撒谎的功力又见长,只除了她不是南诏人那一点,竟丝毫没有引起两人怀疑。
“放了她。”持剑的年青人吩咐着。
铁锤少年也没有犹豫,举起铁锤就朝她击来。
曲清歌不是瞎子看得很清楚,可她此时将自己是瞎子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没有眨动一丝一毫,直到那铁锤带起的风吹到她脸上,她才顺势释然的叫出声:“啊……”
心头慌乱到极致,她刚刚快被吓死了,那铁锤高高举起的角度看着就好像砸在她脸上一般。
尤其她低头时,还一眼看到了丁四被砸得稀烂的头颅,头骨松散,脑浆崩裂,黑色的发与红白的脑浆相间,一种难言的恐惧涌上心头。
只值得庆幸的是,那铁锤少年还真是举着铁锤替她松绑。
蓝衫人看她面对那么大一柄铁锤,纹丝未动之时,心里才算是完全相信了她是瞎子的事实,在此之前他其实一是持怀疑态度的,但眼看着这么大一柄铁锤砸向她的脸,她若看得见的话,恐怕早就吓得尖叫了,怎么可能还会那么平静的等着。
蓝衫人盯着面前女子的面容看了一会儿:她皮肤白皙,便说是肤如凝脂也不为过,奶白奶白的,像牛奶一样。鼻梁高高挺着,小巧盈立,嘴唇泛着粉嫩,因为刚刚害怕到极致,紧紧咬过,此时上面还留有浅浅的牙印,再观双眼上面,弯眉如柳,睫毛纤长,凤眸如星辰在皓月之中闪烁着光芒,只可惜,如此漂亮的眼睛,竟然看不见。
他莫名遗憾的叹息了一声道:“姑娘怎么会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曲清歌望着他的方向,虽然不敢有焦距,但还是没有漏看他的可惜之意。
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他的多管闲事,只垂下眼眸,拍拍衣衫上的草灰便要去扶不远处倒着的夏草。
“呀,这小姑娘伤的不轻呀。”那铁锤少年放下铁锤帮着她一并扶起夏草,看看她的伤势,有些同情的摇头。
夏草的确伤得有些重,她被丁四连踹几脚,都直中心窝,恐怕肋骨都踹断了。最后一脚被踹飞之后,又正好正面磕在了身后的巨石上,额头伤势惨重,流血过多,此时面容惨白,头上血丝缠绕,情势不容乐观。
曲清歌有些为难的看了她一眼,现在她一个人也没有办法把她送回于容淇那里看诊,不说她背不动她,她也不能把这两个不知名的人带到梁玦那里去。
“爷,我们那里还有些止血的伤药,属下先带这位姑娘去治疗。”铁锤少年可真是热心肠,立马主动表示要救她。
“你们住的地方有多远?”曲清歌有些担忧的道。
别等下把夏草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
“你别害怕,本王……不是……我在这里陪着姑娘,看你伤势也不轻,先整理一下,我们稍后也去上些药。”
曲清歌低头想了想,也是,夏草的情况十分危急,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没命,她的伤都是皮外的擦伤倒没什么大碍,她便留在这里采药就好,刚刚搏斗中,她都看到了好几样需要的草药。
得到曲清歌的允许铁锤少年一把将夏草扶到背上,一手扶着她,一手还将铁锤稳稳的拿住了,看得曲清歌又是一怔,天啦,这人的力气到底是有多大?
她莫名的想到了之前她与梁玦谈到过的枷南皇族的后人。
听说他们被南宫家族与三大国联手灭亡之后,就一直隐居在这密林里,但是谁也没有见过他们,便一直以为只是传说。
“姑娘怎么称呼?”留下的蓝衫男子笑容和煦地凑近曲清歌,将她扶起靠在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头前,低头替她检查伤势。
“我……我姓清。”曲清歌脑子急速旋转,将自己去姓取了名字的第一个字为姓。
她可不敢说姓曲,南诏的姓与大梁的也不同,他们全都是奇奇怪怪的姓,她若是说错了,可就麻烦了。
“我姓……南。”蓝衫男子在说到姓名时也卡了一下。
曲清歌不由再次抬眸打量他。
他是典型南诏人,肤色整体是小麦色的,眼窝深邃,眸子是淡蓝色的,鼻梁高挺,嘴唇略厚,可眼神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温暖,看着便有翩翩公子之风。
但是说不清为什么,她看着他一直觉得很是眼熟。
明明没有见过,可这张脸却让她莫名的觉得熟悉。
脑中突然毫无预兆地浮现出了南宫灵珊的脸,以及他刚刚自我介绍时卡的壳,姓南,姓南宫,有何区别?还有他自称本王……
曲清歌脑中轰然一想,开始对号入坐,那个说是在雨林,却一直不见踪影,传闻有可能躲入密林的南诏大王子。
南宫灵轩自从被阮修远率军打败后,便消失了,全南诏的人都在找他,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他。
密林里又是传说中的枷南族人的聚集地,对于他们南宫族人来说算是最危险的地方。
有一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也许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南宫灵轩会不会就躲在这里,也许面前的这个棱角分明,温朗豪气的年轻男子根本就是他?
曲清歌被自己的大胆假设吓到了,她嘴唇微微张着,惊吓到快要不能呼吸……
如果不是他的话,他南诏人的身份对梁玦而言不会有利,如果不幸被她猜中,那么他南诏大王子的身份便是梁玦的死亡通行证。
他得死,不能留着他。
曲清歌的心里经过一系列的挣扎与思索后,轰然得出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答案。
弄死他?
还不如她自己跳崖自杀来得爽利。
跳崖二字,像是一个魔咒一样紧紧的箍着她,渐渐的与杀死面前的男人汇合。
这样的想法让曲清歌脑中灵光一闪,她缓缓抬头,粉唇轻扬,笑容微微张开,美如夏日的荷花,直看进了蓝衣青年的心底里。
“好美!”他情不自禁的叹息。
穷他一生之力,见过的长得最美的女子大概就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个妹妹。
可她的美是泼辣而大胆的张扬与妖艳,而面前女子的美是含蓄与内敛的,是一种美到心灵深处,足够触动灵魂的美。
清新脱俗,美若仙子。
“我……我想靠着那处坐坐,能否麻烦公子扶我过去。”曲清歌指着自己身体下面突起的石头,又指了指峭壁对面的那块石头。
意思是她这里有些硌肉,那边看着要舒服许多。
蓝衫男子笑得无奈,站起身便伸手扶她。
曲清歌看准那边的方向手伸了又伸,等了又等,一直没有找到好的角度。
同时她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她觉得把救了自己的人就这样推下悬崖好像良心会有些痛。
越拖越久,眼看着距她先前说的那块大石头已经只有五步的距离了。
推还是不推?
推了就是忘恩负义,可不推?若他真是她猜中的那人的话,那么,他的存在将会直接威胁到梁玦,他是敌人,必须得死……
她往峭壁的方向靠了靠,下意识离得蓝衫男子远了些,伸手便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