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口，却喊不出声音。
他多想叫醒她，多想质问她为什么当年要不告而别。
多想冲上前去抱住她，让她这辈子都不要离开他。
可是他不能，也不敢。
“林若安……”他终于唤出这个名字，这个他觉得已经太过陌生了的名字。
很轻很轻很是沙哑的声音，从喉咙底部发出来的，似是已经为此等待了太久。
带着渴望，带着太多太多的感情。
“顾行祈，我好想你。”林若安在醉梦当中嘟囔了一句。
却是这一句，让顾行祈浑身一震，几乎不能言语。
他看着她，定定地看着她，恍惚自己刚才是幻听了。
她说想他，她竟然说想他。
顾行祈闭上眼睛，心里波涛汹涌。
“顾总！”林秘书气喘吁吁地打开包厢门，对顾行祈说道，“我已经让人送杨少去别墅了，和别墅那边的人也已经打过招呼了，王妈会照顾好杨少的。”
“好。”顾行祈收起情绪，手紧紧地抓着轮椅的扶手，不让自己的丝毫破绽泄露出来。
“那……太太怎么办？”林秘书有些为难地问道。
话音刚落，林若安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林秘书看了一眼顾行祈，询问他的意思。
“帮她接起来吧，说不定是找她的人。”顾行祈说道。
林秘书得了顾行祈的意思，上前拿起林若安的手机，上面显示着“陈秘书”。
林秘书虽然和陈秘书只有一面之缘，也知道现在打来的这个人，必然就是那日在林若安身边的那个女子了。
林秘书接起电话，和陈秘书解释清楚了一切，才将手机放下，重新放入林若安包里。
“顾总，太太的秘书说，很快就会来接她。”林秘书说道。
“那样便好。”顾行祈低声回了一句，转过头去，不再看林若安。
林秘书迟疑着问顾行祈，“顾总，要不要您先回去？我在这儿守着等太太的人来接她？”
“不必，一起等吧。”顾行祈回答道。
他想，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他们共处一室了。
往后，她或许会回林格兰。
而他也将继续过着那样的日子，每日行尸走肉，每日思念着她，靠着以前的记忆过活。
这样也好。
这样最好。
陈秘书很快赶到，对顾行祈和林秘书道了谢之后，带着林若安离开。
顾行祈看着林若安离开的方向，神色里藏着情绪。
他别过眼，对身后的林秘书吩咐道，“走吧。”
“好。”林秘书点了点头，和顾行祈上了车离开。
林若安的车向北，顾行祈的车向南，终究是越开越远。
顾行祈看着后视镜，突然觉得心里空落得疼痛。
却又无可奈何。
……
小别墅，顾行祈坐着轮椅进入家门，却看到客厅里坐着顾老太太。
“奶奶。”顾行祈对顾老太太微微颔首。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顾老太太皱着眉，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顾行祈这个时候才回别墅。
顾老太太已经在这里等着顾行祈很久了。
“公司有些事情，处理得晚了。”顾行祈淡淡地回答道，解开领带，递给一旁的王妈。
然后他看向顾老太太说道，“奶奶，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小别墅是顾行祈从前和林若安的单独住处，顾老太太是住不惯这里的，她一直和霍舒窈住在更大的顾宅。
“我没见你回来，就算我回去了又怎么能够睡得下？现在见你回来了，我更担心得睡不着觉了！”顾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对顾行祈耐心地劝解道，“我都和你说过了，公司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你的身体要紧，现在顾氏集团的运营各方面我都了解过了，公司的状态很好很稳定。”
“你似乎从前常常教导我，不要因为表面的平静就不去忧虑未来。”顾行祈说完，顿了一下，忽然觉得可笑。
未来？他似乎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不过就是苟且度日罢了。
“你今天的康复训练去做了吗？”顾老太太严肃地问顾行祈，她知道顾行祈已经很久没有去接受康复训练的治疗了。
他一直在拒绝接受后期的治疗。
他其实在心理上还是自暴自弃的。
顾老太太看着从前优秀的顾家继承人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禁又心疼又着急。
“您不是知道了？医生打电话给您了？”顾行祈转过身准备到侧间的洗手间梳洗。
“顾行祈！”顾老太太生气地在顾行祈背后用力用拐杖敲了敲地板，忍不住用手绢捂住嘴巴咳嗽了两声。
“老太太！”在顾老太太身旁照顾着的老管家着急地上前一步扶住顾老太太。
“我没事。”顾老太太摆了摆手，看着顾行祈，说道，“顾行祈，奶奶只是希望你振作起来。”
“您放心，我会把顾氏集团做好。”顾行祈回答道。
“那你自己呢？”顾老太太捂着胸口说道，“你难道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地活下去吗？这样自暴自弃地过着一天又一天吗？医生说了，你要是再不继续配合接受治疗，你要面临截肢的风险的！”
顾行祈一顿，背影僵了僵。
他是不在意的，在意又有何用。
“截肢就截肢吧，留着也站不起来，不过是好看，能有什么用？”顾行祈状似云淡风轻的一句，忍着心里的痛苦，坐着轮椅进入电梯。
自从顾行祈双腿失去直觉之后，小别墅便安装了一部电梯，便于顾行祈上下楼。
“您早些回去吧，我明日抽空过去老宅子那边给您问安。”顾行祈终究是不愿意再谈论更多的有关于他的双腿的事情了。
顾老太太看着顾行祈进入电梯后，一下子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摇着头。
顾行祈这个样子，她心里十分地心疼。
左手紧紧攥着的手帕中心有点点血迹，顾老太太看了一眼手帕，神情低落。
她谁都没有告诉，她其实已经在几个月前就查出了绝症。
其实她活到了这个岁数了，酸甜苦辣都已经尝尽了，得了什么绝症倒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