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蓁二人在宫里已用过晚膳，此刻便没多少食欲，等到众人用完后便带着儿子回了府。
即便这会儿天色很晚，可她从十年前开始，便没在安国公府夜宿过。
“臣妇恭送信阳长公主！”
“老身恭送信阳长公主！”
望着二人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进去后，杨彦之这才收回目光，可眼底却有着彷徨。
他与赵蓁虽是夫妻，可二人已有十年未同寝，除了节日或过年会在一处用膳，其余时候她都是回她的长公主府。
连带着她的那个儿子，也跟着她住在长公主府。
这些事原是家丑，可邺都又有谁不清楚他二人的情况？
他又朝那辆徐徐行驶的马车望了眼，曾几何时他想过求她回府，可他的傲气不允许他那般做。
当年他与她在茶花树下相遇，那时候他便倾心于她，后来信阳长公主选驸马，他便连夜进宫向圣上表明心迹，圣上便为他二人赐了婚。
可在他迎娶她之前，那夜他多喝了些酒，醒来身边却躺了个姑娘，那是他身边的婢女。
婢女不停地哭，他无法，只得认了这事，将那婢女收房，可这事被赵蓁知道，赵蓁的脾气很倔强，在御书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求圣上解除他二人的婚约。
那是他对不起她，所以他也认命，恳求圣上解除婚约，可圣上并未同意。
圣上给了他二人三年时间，三年后完婚。
从那个时候起，赵蓁心里便怨上了他，嫁过来后对他并无好脸色，甚至时常留宿宫中也不愿回府。
他那时少年心性，久了自然也生出厌烦，那个婢女在生下杨明波之后便难产而亡，从此他便一心扑在杨明波身上。
也就是那时候起，赵蓁与他便再也回不去。
杨彦之眼皮抬了抬，所有的叹息都留在心里，他转身便进了府，其余人也跟着他进去。
……
长公主府。
赵蓁让人掌灯，取下头冠后，见到儿子要回房，她便道，“尧儿，坐下，娘有些话要与你说。”
杨明尧脚步微顿，转过身坐下，眸子里少了几分冷意。
见到这样的儿子，赵蓁心里也很难受，当初他二人的过错，却延续到了儿子身上。
杨彦之并不知道的是，儿子身上带来的胎毒，与那个婢女有关。
可那个婢女到底已经过世，她便是与杨彦之说，以他对那个婢女的宠信，必定是不会信她的。
“娘有何事要与儿子说？”杨明尧声音淡淡，眉目总算松开几分。
赵蓁微微叹息，继而说道，“我与你父亲的那些事，不便说与你听，可因我二人的过错，到底还是伤害了你。”
这些话，他已经听过许多次，可从未厌烦过，他抬头笑道，“娘快别说这些事，当年如何儿子不管，儿子有娘便足够。”
赵蓁听了心里安慰不少，可还是道，“有些话娘不得不说，你父亲一心想让波哥儿继承爵位，可如今圣上已经下旨，波哥儿此生再无望于爵位。”
顿了顿，她又叹道，“可纵是如此，难免你父亲偏颇他，咱们这个家不像家，你如今年岁也不小，指望你父亲替你安排像样的亲事是不可能的，娘这里——”
杨明尧听了心里便明白过来，无奈地笑道，“娘不用替儿子担心，儿子的亲事心里有数。”
听到这句话，赵蓁双眸倏地亮了起来，很有兴致地问道，“你这般说，可是心里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
杨明尧笑笑，但并不说话。
“快说出来让娘听听，娘也好提前替你安排。”到底是长公主，又是皇帝的胞姐，哪里会没有半点权力？
杨明尧忽地就想起了那个少女，她是那样明媚，可他却是个药罐子，还是个短命的。
他眸子里的光芒瞬间就黯淡了下去，道，“娘莫要取笑儿子，儿子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她？”
果真是有了中意的姑娘。
赵蓁回想了下今儿宫宴上的那些闺秀，最出挑的有三个人，可那三个人都不是好人选。
沈芳华是沈贤妃的侄女，与三皇子是表兄妹，情分深厚。
萧嘉璇是萧德妃的侄女，与皇后一派走得近，且一心想做二皇子妃。
至于那个赵淑懿，她是柳惠妃的侄女，与大皇子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两家彼此有意，到底也不适合。
可除了这三个外，赵蓁实在想不出儿子还可能中意谁。
“瞧瞧你这叫什么话？我的儿子哪里就会配不上别人？”赵蓁不以为然地道。
在她眼里，她的儿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杨明尧淡淡地笑着，说道，“在娘的心里，儿子自然是最好的，可在别人眼里，儿子不过就是个病秧子。”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前世可不就是病入膏肓？
虽说后来她嫁了过来，他的病逐渐好转，可他的身子他自己清楚。
即便没有后来为救她而死那出，他也活不过二十五。
“呸呸呸！”赵蓁瞪了他一眼，啐道，“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这只不过是小病，又不是大病，谁敢嫌弃你！”
像老母鸡护犊似的，赵蓁容不得别人说她儿子半句不好。
杨明尧只是淡淡地笑着，赵蓁耐不住心里好奇，又问道，“尧儿你快与娘说说，那个姑娘到底是谁家府上的？”
那个姑娘看得上她儿子就好，若是看不上，那她……
“娘还是别再问了，儿子配不上她的，”杨明尧想起她的时候，眼里便全是笑意，“她那般璀璨明媚的人，哪里是我这样的人能够配得上的？”
他明知自己身子不好，可他还是忍不住被她吸引，奈何她的心里只有大皇子赵煦。
璀璨明媚……
赵蓁像是想到了似的，眯着眼睛问他，“你告诉娘，那个姑娘是不是临安郡主赵淑懿？”
宫宴上，能配得上璀璨明媚这个词的姑娘，平心而论，也就只有赵淑懿了。
赵蓁并不否认她的美貌，可人品她还不清楚，要真是这个姑娘，那她可得好好了解一番。
杨明尧没再说话，但也没摇头，赵蓁心里了然，果然是那个临安郡主。
可她忽然就有些头疼了。
赵淑懿和赵煦的事是众所周知，虽说二人还没定亲，可彼此都有意，儿子看上了赵淑懿，那她要怎么替儿子把人追到手？
赵蓁的这番心思变化全都表露在脸上，杨明尧瞧在眼里很是无奈，可到底没有再说。
或许，他可以拼搏一次，这世他已经在慢慢调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