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竹居外边早已清空了人，祖孙二人出去的时候凑巧遇上回来的赵北庭。
赵北庭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很是简单的一个包裹，装的都是些平时的衣物。
望着她二人过来，赵北庭很是羞愧地低下了头，可眼里分明是浓浓的不舍。
“过去送送他吧。”老郡王妃见她望着并未吭声，便说了句。
赵淑懿与赵北庭从小一处长大，虽说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可哪里能没有半点感情？
更何况，赵北庭只是生错了人家，他本身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祖母。”赵淑懿抬头望着老郡王妃，她心里清楚这其实是祖母不舍得赵北庭，可赵北庭终归是郡王府的耻辱。
如今能够留下他性命，就已经是很难得了。
老郡王妃没再看赵北庭，淡然转过身，道，“过去吧，祖母并未怪你。”
当做是最后一次见到也好。
赵淑懿过去的时候，赵北庭很是吃惊地抬头，可又像是觉得无颜见她，很快又低下了头。
姐姐是郡王府的血脉，可他却并非是郡王府的血脉，享受了这么多年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已经足够。
“阿庭，祖母这般做并非是厌恶你，她也是迫不得已。”赵淑懿见他并不敢抬头见自己，便放柔了声音。
前世赵北庭与江烟岚她们亲近，可也没有对她恶言相向过，这世他更是从一开始就站在她这边，其实她心里并不讨厌他。
甚至还有些怜惜他，毕竟才如此年幼，可他却要背负这样的骂名。
“我知道的，老郡王妃向来对我就很好，是我的出生令她这般难过。”赵北庭仍旧低着头，可语气却有些哽咽。
赵淑懿见他这般懂事便有些心疼，说道，“往后你便要独自过生活，郡王府不会再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对外说你外出游历便是，以后你仍旧可以用赵北庭这个名字活着，不用背负大人们的错误。”
赵北庭听到这些时，忽地就抬起了头，小脸上全是泪痕，泪水充斥着眼眶，他小心翼翼地道，“姐姐，我还可以叫你姐姐吗？”
像是生怕她会拒绝似的，那种小心翼翼看得赵淑懿心酸。
赵淑懿朝他淡淡地笑着，强忍着流泪的冲动，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便是你我同母异父，可你与我还是姐弟。”
这点是不会改变的，便是她再如何痛恨江氏，可她也无法否认她是江氏生下的女儿。
“姐姐。”赵北庭手里的包裹落地，哭着扑进赵淑懿怀里，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从今天过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姐姐，再也见不到祖母。
可他知道他不能怪任何人，这原就是他的宿命，是他应该承受的。
赵淑懿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像是从未有过先前的事般，二人还是那般亲密无间的姐弟。
......
与赵淑懿分开后，赵北庭从郡王府走出，回头看了眼门匾上的五个大字，心中感慨万千。
这里是他生活了九年多的地方，如今要永远离开，到底还是有些不舍的。
“算了，我这般的人还想什么？”赵北庭低低一笑，眸子里全是苦涩的笑意。
先前他发现江烟岚身世的时候，便下意识地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可他还是因为一点私心选择了包庇。
如今被赶出郡王府，被禁止再回到邺都，其实他心里真的从未怨过。
赵北庭拎着简陋的包裹往前走，郡王府所给他的一切他都没带走，那些原就并非是他的东西。
“少爷！”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赵北庭回过头去，见到是姐姐身边的小厮，便停了脚步，“是姐姐让你来找我的吗？可是姐姐有事要吩咐？”
小厮肩上背了个包裹，见到赵北庭如此说，便笑着回道，“正是郡主让小的过来的，不过郡主是让小的跟在少爷身边。”
闻言，赵北庭愕然抬头，姐姐竟安排得如此周到。
可他如今早已不是郡王府的少爷，哪里还需要小厮服侍？
“你回去吧，我这趟出门便不会再回邺都，跟着我没前途。”他望了眼这繁华热闹的街道，眼里很是迷茫。
可小厮却笑了笑，说道，“少爷有所不知，小的原就是孤零零一人，走哪儿都是一样，更何况郡主对小的有救命之恩，小的便是跟着少爷浪迹天涯也无所谓的。”
小厮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世，可赵淑懿却交代得十分清楚，要他永远跟着赵北庭，其实也就是监视他的动向。
郡主放他出来之前，还给了他三千两银子，这些足够他二人生活了的。
“那你便跟着我吧，往后若是想要离开也无妨。”赵北庭眸子微微垂了垂，声音听着很是温和。
小厮见他终于应下，反倒是松了口气，郡主要他跟着赵北庭，是下了死命令的。
见他黝黑的脸上笑成了朵花，赵北庭也微微笑了笑，二人这便一道往城外走去。
......
走到城外一处竹林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二人便打算在竹林里过宿一夜。
可就在这时，赵北庭正要放下包裹坐下来，却被小厮拉着就往边上的灌木丛躲。
这处灌木丛刺多且茂密，夜里很难发现有人躲在这里。
赵北庭侧头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指了指灌木丛外面，那里有好几个黑衣人影在晃悠。
小厮朝他比划了几下手势，赵北庭透过灌木丛发现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刀，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祖母并非是真心想要放过他。
“人呢？我方才还见到往这边过来！”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问了句。
另一人回道，“我也不清楚啊，我明明看到就是往这边走过来的！”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两个人能跑去哪儿呢？
几个黑衣人举着火把找来找去，可就是没往这处茂密的灌木丛找。
“那怎么办？公主交代过咱们，务必要把那人杀了的。”黑衣人有些担忧。
大长公主的手段从来都厉害着，若是被她知道他们没能刺杀成功，那他们的下场必定也不好过。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眯着眼说道，“咱们再往那边找找，要还是没有找到人，便回去复命。”
见头领都这般说，黑衣人嘟囔了几句也就没再说，往前边找去了。
等他们几个走后，赵北庭想走出灌木丛，却又被小厮拉了回去，听他小声地道，“那些人还没走远，要这个时候出去必死无疑。”
瞥了眼远处的火光，赵北庭侧头轻声问道，“姐姐如何知道老郡王妃要杀我的？”
这个小厮手掌心有许多老茧，可却并非是做粗活的那种老茧，他曾见过二叔手心也是这般。
姐姐找了个会武功的人过来，必定是算到了祖母想要杀他的。
祖母想要杀了他以斩草除根，其实他并不怪祖母，祖母这般做也是正常的。
可姐姐却宁愿违背祖母也要救他，这使他心里很温暖，便是为了姐姐他也应该好好活下去。
“郡主这般做定有她的缘故，少爷还是莫要再问了。”小厮明显不愿说，赵北庭也没再逼迫。
等到前面火光渐渐隐没之后，二人这才从灌木丛走出，往相反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