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遇瞥了眼退下的曲侧妃,收敛好眼底神色,淡淡地道,“殿下,如今皇上已经对大皇子彻底失望,又有那帮文人施压,怕是大皇子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如此一来,朝堂上就再也没有能阻挡殿下的人了。
可赵晔的脸色却并不好,甚至是阴沉得有些吓人,温遇微微皱了皱眉,试着说道,“殿下可是在担心,皇上不会对大皇子出手?”
从宫中传回来的消息,必定是不会有错的。
大皇子意欲造反,暗中收买大臣,还与之来往,视宣平帝威严于不顾,这样的事放在任何一代帝王身上,都是不允许的。
要么是秘密处决,要么就是寻个由头贬为庶人。
如今大皇子虽说有造反的心思,可毕竟还没有付诸于行动,想来宣平帝不会秘密处决了,但贬为庶人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那帮文人就是一个很好的由头。
“并非,”赵晔脸色依旧绷着,眯眼说道,“父皇那样的人,明知道赵煦生了那样的心思,又如何会坐视不理?”
要是会坐视不理的话,也就不会把追随了他多年的德全,赐死了。
想起他在清心殿听到的那番话,赵晔便就心寒,他在父皇心里,竟一直都是赵煦的挡箭牌!
明明他比赵煦优秀,比赵煦有能力,甚至是孝心都比赵煦多!
可为什么,父皇独独属意赵煦一人,连冯皇后所生的嫡子都不属意。
赵晔心中怨恨不已,若说他原先还有耐心等待,可如今他已经没了耐心!
“温遇,若是你长期做了他人的挡箭牌,人人对你好也只是为了蒙蔽他人的视线,有朝一日你得知了真相,又要如何?”想着,赵晔便问了句身边人。
温遇眸子里露出些许错愕之色,并不明白殿下为何这样问,可还是如实回答,“若是这人对属下来说很重要,却还利用属下,只为护住另一人的话,属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甚至是会直接杀了那个人,不,应该是连那个被护着的,也一并杀了。
可是殿下为何忽然这样问,这样的假设难道是发生在了殿下身上?
“殿下的意思是……”温遇脑子很聪明,转得也快,顿时就猜到了。
赵晔并未回他,只淡淡地说了句,“有时候,我总以为我比其他人优秀,父皇就应该注意到我。”
可谁能知道,在宣平帝眼里,赵煦才是那个能继承大统的人。
不过如今,这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赵晔半眯着眼眸,面容比腊月寒冬还要冷,温遇心里一哆嗦,心道果然是因为宣平帝的事。
可温遇并不敢劝,只得低头说了句,“殿下,如今大皇子一事被皇上知道,往后咱们就得更加小心,否则很容易步了大皇子的后尘。”
堂堂帝王,发现了赵煦心里藏着造反夺位的念头,又如何还会相信其他皇子?
更别说,宣平帝一开始就是利用了殿下的,必然也看得出殿下的雄心壮志。
在这种时候,殿下要做的和能做的,便就是尽量低调一些。
赵晔只淡淡地“嗯”了声,手指轻轻地敲着案桌,吩咐了句,“既然父皇心中属意的人选是大皇兄,如今一朝失望还不够,必然要一点一点地摧毁。”
温遇并不明白他的意思,抬头问道,“殿下的意思,属下并不是很懂。”
哪知赵晔轻轻地笑了笑,张口说道,“千里之堤毁于蝼蚁,温遇,你要明白,今日的这件事对于父皇和大皇兄而言,不过是个反目的开始,可终究不至于能令父皇痛下决心。”
“可是啊,”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再难攻破的,只要一点一点地来,也总有他防不住的那天。”
譬如说,在这个时候,他只要替赵煦再奉上最后一击,父皇又如何还能不下杀手?
自古以来的所有帝王,就没有哪个是愚蠢的,自然不会任由他人撒野。
可温遇还是不大明白,觉得殿下说的太过高深,点了点头,“殿下需要属下做什么?”
一听温遇开口,赵晔便抬头朝他看了眼,轻轻地勾了勾唇。
“不必。”
只淡淡的两个字,赵晔便就不再开口了,埋头继续练字。
他虽然痛恨赵煦,也想过将他铲除,可还有比他更痛恨赵煦的。
譬如说,已经嫁了人的那位临安郡主,又如何会浪费这次机会?
……
从清心殿出来,杨明尧和沈文通并排走着,身后谢致远追了上来,笑道,“今儿还得多亏了沈太傅才是,要不是沈太傅递上那封信,怕是咱们几个不知要有多为难。”
原本他们都觉得,宣平帝是想让他们替大皇子开脱罪名,可哪里知道,沈文通一递上那封信,宣平帝就再也没提了。
看样子,必定是很严重的事,严重到宣平帝龙颜大怒。
“谢大人说错,皇上是召咱们进宫商议事情,可不是令咱们为难的。”沈文通半点没有上钩,板着脸说道。
“……”谢致远心里不知有多好奇,就想知道他递上的到底是什么信,竟能让皇上瞬间改了主意。
沈文通斜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了句,“谢大人与其有时间在那儿猜测,不如把精力用在该用的地方,也不算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说完,便从杨明尧身侧越过,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可也只是看了眼他,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致远脸色涨得通红,实在是没想到沈文通的态度这般恶劣,好歹他也是正一品大臣,和沈文通也算是同僚了吧?
可沈文通竟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这真的是……要气死他了都!
“侯爷,侯爷……”见不能从沈文通那儿问出什么来,谢致远便就把主意打到了杨明尧头上。
杨明尧倒是回头看着他,在他开口之前说道,“若是谢大人想问我那封信的事儿,我看还是不必了吧,毕竟那封信出自沈太傅之手,我可半点不知。”
虽说没有看到过,可依照他前世的记忆,猜都猜得到,应该是赵煦密谋造反的事被揭穿了。
这次沈文通倒是帮了他们,虽说这其中也少不了他们的推波助澜。
“……”谢致远面上颇为尴尬,追着他赔笑道,“瞧侯爷这话说的,我哪里是想要知道那些啊,不过是心里边没个底,想找人说会儿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