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来的，浑浑噩噩地跟着进了屋。
柳嬷嬷掀开那几幅字画，露出通往地下室的路，她便跟了进去。
地下室里灯火通明，并不像想象中那般漆黑，只是带了一丝丝凉意。
赵淑懿走在最后面，一路走着，忽然就见柳嬷嬷停了下来，对她说道，“郡主，前边便就是庭少爷自尽的地方。”
尽管赵北庭是自尽而亡，可柳嬷嬷竟有些不敢面对他了。
赵淑懿并没有回她，走了过去果然见到阿庭悬挂的身影。
“把他放下来。”她淡淡地吩咐道，语气却冷得能冻死人。
柳嬷嬷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割断白绫，这才将赵北庭的尸体放了下来。
“郡主，要不要把人带出去？”柳嬷嬷瞥了眼她的侧脸，抿嘴问了句。
赵淑懿只淡淡地扫了眼那条白绫，一切就都懂了，说道，“带出去吧，这里面到底过于阴暗了些。”
她相信阿庭不是祖母杀的，也不是祖母逼阿庭自尽的，可阿庭的死确实和祖母有关。
毕竟，这地下室里哪儿来的白绫呢？
赵淑懿的眸子微微暗了暗，见柳嬷嬷把人扛起就往外走，她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只是快到出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却只有漆黑一片。
阿庭……不会再回来了。
从地下室出来后，便见到老郡王妃站在那儿，面容哀戚。
纵然孙女没有怪她，也没有吭声说一句，可她也知道，孙女心里必定留下了隔阂。
这是一道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隔阂。
“懿儿，他……”老郡王妃张了张嘴，想和她说，自己没杀他。
可话快要到嘴边的时候，她又说不出口了。
如今人已经死了，又是用白绫上吊自尽的，以懿儿的聪慧，必定能猜得出一二。
这与被她逼死的，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两样了。
赵淑懿脸色淡如水，连头也没有抬，只看向柳嬷嬷说道，“阿庭虽说年纪还小，可他如今过世了，也应该把他抬回原来的住处。”
她指的是敛竹居，柳嬷嬷顿时会意，但还是看了眼老郡王妃。
此时的老郡王妃理亏在前，又哪里还有不同意的，便道，“确实是应该抬回敛竹居的，柳嬷嬷，你去办吧。”
可赵北庭毕竟年纪还小，今年也还未满十岁，葬礼自是不需要准备的。
柳嬷嬷立即应下，扛起赵北庭的尸体便走了。
屋内，只剩下赵淑懿和老郡王妃，可二人都没有开口。
不知过去多久，赵淑懿终于开了口，淡淡地说道，“阿庭已经过世，祖母往后便好好照顾自己吧，孙女也该回侯府了。”
她毕竟已经嫁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留下。
见她脸上并无一丝血色，语气又这般冷淡，老郡王妃心里揪着疼，可到底点了头，“去吧，外边天黑路滑，记得仔细着点。”
对于祖母的叮嘱，赵淑懿并没有任何反应，木然地起身，便要往门外走去。
可才走到门槛边上，她忽然又回过头来，抬眸看了眼祖母，抿嘴淡淡地说道，“阿庭过于思念母妃，一时受不住，便随母妃而去了。”
这番话，是说给祖母听的，也是说给世人听的。
阿庭已经走了，她不能再失去祖母，纵然这般对阿庭不公。
她也知道，祖母定会希望她这般说，最好是所有人都这般认为。
老郡王妃身子一怔，面上的愧疚之色就更浓了，叹了声，但到底没有再开口，慢慢地转过了身去。
赵淑懿最后看了眼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
匆匆回到梧桐居时，赵淑懿脸上早已挂满泪痕，抬头却见到站在门口等她的某人。
“阿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就回去吧。”杨明尧朝她走了过来，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水。
赵淑懿抿着嘴，微微低下了头，说了句，“阿庭他……过世了。”
听到这句话时，杨明尧面上却没有丝毫震惊，反而搂着她安慰道，“我知道，我派了常风和白微过去保护你，却等来了阿庭自尽的消息。”
“阿淑，你放心，阿庭他走得很安详，他并不是带着遗憾走的。”
他淡淡地说着，又轻轻地抚着她的背，眸色也暗了下来。
倒是没想到，赵北庭最后竟然会选择自尽，他以为阿淑能救他的。
可事实上也是，阿淑确实是求得了大长公主放手，却没算到赵北庭的选择。
“嗯。”赵淑懿轻轻地应了声，任由他搂着自己，没再开口。
二人就这般站了会儿，梧桐居里，菖蒲已经走了，茯苓、青黛便赶过来寻她。
茯苓在瞧见姑娘脸色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轻声说道，“夫人，天色越来越晚了，还是先回吧。”
听到茯苓的声音，赵淑懿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地应了声。
青黛见到姑娘这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也猜到了一些。
必定是庭少爷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老祖宗不肯放人。
赵淑懿几个已经走到了前面，青黛还杵在原地发呆，茯苓只好折了回来，在她脑瓜子上敲了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心情不好，你还敢在这儿发呆，还不快跟着！”
青黛点了点头，二人走了几步，茯苓又交代了她一句，“怕是庭少爷已经没了，待会儿你路上少说话。”
听到茯苓说的，青黛还愣了愣，想起来后脸色都变白了。
又嘱咐了她一些，二人便小跑着跟了上去。
从淮北郡王府回景安侯府的路上，虽说距离隔得并不远，可考虑到她的心情，杨明尧便让车夫驶得慢一些。
足足用了一刻钟，众人才回到景安侯府，一进去赵淑懿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阿淑。”杨明尧站在书房外头，一副颇为担心的样子。
可任凭他怎么喊，赵淑懿就是不肯开门，常风便对他说道，“爷，要不属下把门撞开了吧？”
这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任凭谁喊都不肯开门的，常风觉得，爷可能会因为担心，就一直在这儿站着。
杨明尧就斜了他一眼，语气里夹带着怒意，说了句，“阿淑此刻心情正不好，她若愿意开门便罢，不愿意我就在这外头陪她。”
常风，“……”
又被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