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偶尔有凉风吹过,梧桐居院内的海棠花落了一地。
赵淑懿独自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目光迷茫。
从她重生到如今,已经过去一年光景,却没能手刃仇人。
甚至连规划都还没想好,即便她除去了乔江暖和江烟岚,可赵煦仍旧还潇洒活着,赵晔更是无比逍遥。
她恨的人并不多,可她要保护的人却有很多。
赵淑懿垂了垂眸,眸光有些黯淡,肩上忽然多了件披风。
她回头望过去,却见杨明尧正站在她身侧,眉目温柔。
“杨五哥。”赵淑懿轻轻唤了句,脸色并没好转,仍旧冷淡。
杨明尧便执起她的一双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呵气道,“外面天冷,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邺都的天气可没有稳定过,一年到头只分春冬,温差又大。
赵淑懿抬眸看了看他,却抿着嘴没回答,杨明尧便说了句,“阿淑,咱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你心里藏着事可以和我说,不要瞒着我。”
她以为他就真的猜不出来吗?
白天洛芜和赵晔主动登门,瞧着是来吊唁的,可实际上,二人是来挑衅的。
不过是后来,洛芜不知抽了哪根筋,竟然当着阿淑的面,承认了她就是江烟岚。
阿淑这才没能控制住自己,直接让人把洛芜沉塘,也算是除去了一个仇人。
可越是这样,阿淑就越会觉得她自己没用,若非洛芜主动上门,怕是还要很久才能将洛芜除去。
可他……不也是如此吗?
杨明尧眸子微微暗了暗,很快又恢复正常,听她低声道,“杨五哥,我比别人多活了一遭,可我却没比别人多一分智慧,这样的日子太慢了。”
她每天都在想着,要如何杀了赵晔,要如何除了赵煦,很多时候还总是做噩梦。
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总是在她脑海中回放,不停地提醒着她。
“阿淑,凡事最忌操之过急,”见她皱眉,一脸难过的模样,杨明尧便搂住她,轻轻说道,“你要记得,既然上天这样安排,那必然是有它的道理,咱们只要一步步筹谋,不怕找不到机会。”
想要逞一时之快,然后把赵晔赵煦统统除去,这不现实。
不说别的,就说赵晔和赵煦本身的武功就不差,阿淑并非是二人的对手。
赵淑懿侧头望着他,抿嘴思考了许久,才点头,“你说得对,以我如今的实力,还是无法和他对抗,可我总要做点什么的。”
譬如说,一点一点地瓦解赵晔在朝中的势力,一点一点地给赵煦施加压力。
一个人若是没有了支持他的,那便就不足为虑;一个人若是被逼到了绝路,必然就会奋起反抗。
宣平帝还正值壮年,赵煦此时造反,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惜她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所以她也应该送他一程才对。
杨明尧没有接话,只搂着她,由着她安静了会儿,便道,“这几日连着熬夜,今儿晚上咱们早点休息吧。”
明儿就该回景安侯府,等到江氏的棺木搁放了七天之后,才需要送葬。
“嗯。”她点点头,心里想着事儿,脸色依旧凝重。
……
转眼就到了为江氏送葬的那日,赵淑懿还没起来,茯苓便在外头敲门了。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想着这个时候还早,便又要睡去。
“夫人,是一位小公子要见您!”茯苓不敢太大声,便压低了声音说道。
听到是一位“小公子”,赵淑懿瞬间就清醒了,瞌睡也没了。
“把人带到书房。”她边轻手轻脚地下来,边小声地回道。
不知茯苓听进去了没有,门外没了声音,赵淑懿便推开门,悄悄地溜去了书房。
可她却没瞧见的是,在她出门的那一刻,杨明尧就睁开了眼睛。
眼里带着几分无奈,但到底没有出声喊住她。
必定是赵北庭寻了过来,只是这个天色也太早了。
书房内。
赵淑懿匆匆过来,一进屋就见到赵北庭,正局促不安地坐在那儿。
“姐姐。”见到她进来,赵北庭便连忙起身,朝她行了一礼。
赵淑懿微微侧身避开,“嗯”了声,然后说道,“送葬是下午,这个时候你怎么就过来了?”
可她才说完,就嗅到了一丝血腥味,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眯着眸子问道,“阿庭,你方才去了哪儿?”
起先,赵北庭还是不愿说的,眼神闪躲地道,“我并没有去哪儿,才从屋里过来。”
可赵淑懿却不会相信他说的,尤其见到他眼神闪躲之后。
“你若是不愿说,我也不会勉强,可是阿庭,我担心你。”她淡淡地说着,眼睛却在留意着他的反应。
一大早地跑过来,身上还带着血腥味,必定是遇到了谁。
见果然瞒不过姐姐,赵北庭也就只有说了,低着头说道,“不瞒姐姐,方才有一群人找到我的住处,我见他们来势汹汹,便想着躲起来,可后来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说着,他面容露出几分悲伤来。
“要不是姐姐当初指给我的书童救了我,怕是我再见不到姐姐了。”想起书童拼命护他,最后却被那些人惨杀,赵北庭就忍不住发抖,绝望地闭上了眼。
赵淑懿也想起了那个书童,听到他说的,不禁皱了眉头,“阿庭,你可有看清楚那些人是谁?”
可虽说她这般问,心里却已经猜到了几分。
为江氏吊唁那天,她让人把洛芜沉塘,算是对赵晔的挑衅。
忍了七天,赵晔迟迟没有动手,她都觉得奇怪,却没想到,赵晔竟然盯上了阿庭!
赵北庭睁开双眼,难过地摇了摇头,他并没有看清楚那些人。
都是他不好,要不是他执意来邺都,为了送母妃最后一程,书童也不会为了他而死。
这都怪他,都是他的错。
“我应该知道是谁了。”赵淑懿微微低着头,要真的是赵晔,那就是她连累了阿庭。
可洛芜百般挑衅,又是她恨了这么久的人,好不容易有机会,让她怎么甘心放弃?
杀了洛芜,她并不后悔。
听到姐姐说的,赵北庭愕然抬头,望着她说道,“姐姐,你如何会知道是谁的?”
除非……
是姐姐认识的人,还是和姐姐有仇怨的人,否则姐姐如何能猜得到?
这一刻,赵北庭不知心里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