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懿从青黛手里接过那碗药，吹了吹，然后一勺一勺地喂着老郡王妃喝。
“听蔡氏说，是一位高人救了我，他在哪儿？”老郡王妃边喝着，边问道。
赵淑懿便回道，“是杨五哥的师父燕山子，还在外面呢。”
老郡王妃点点头，眸光淡然，说道，“把他请进来，我想当面和他道谢。”
毕竟救了她一命，若是没有那个高人，怕是她此刻已经抱憾离去。
赵淑懿便让茯苓出去请燕山子进来，很快，燕山子便进来了。
见到燕山子的那一刻，老郡王妃顿时就愣住了，颤着舌头说道，“竟真的是你！”
听到祖母说的，赵淑懿却有些糊涂，问了句，“祖母和燕山子师父认识？”
燕山子看了眼老郡王妃，淡淡地点头，笑道，“是啊，可不就是我。”
“认识，何止是认识。”老郡王妃点头，眸子里透着遗憾。
她和燕山子自然是认得的，因为他二人是同门师兄妹！
当年，她和师姐一道拜师，燕山子是她们的大师兄，日子久了，燕山子便和师姐彼此有意，那时候她对燕山子也有几分倾慕。
可她心里明白，燕山子倾慕的是师姐，师姐对她也很好，所以她便把这份情斩断了。
后来，燕山子终于娶了师姐，可二人连一年都还没过完，燕山子便烦了那样的生活，抛下师姐四处云游。
这也便罢了，从燕山子离开后，师姐日日以泪洗面，她因为是大长公主的缘故，被迫下山回了邺都，那段时间，总有些人找上师姐，说是燕山子的仇人。
师姐擅长医术，起初还能应对那些人，可越到后面，那些人干脆请了杀手来，一夜之间，不顾师姐已经怀有身孕，屠了满门。
等她知道这个消息时，师姐已经死了，师姐腹中的孩子也不在了，那时候她对燕山子是恨的。
她恨燕山子辜负了师姐，还要连累师姐，可即便如此，她也再没有见过燕山子。
直到今天，阴差阳错之下，她的命居然是燕山子救的！
老郡王妃忽然就冷了脸色，淡淡说道，“几十年不见，师兄还是这般。”
燕山子知道她心里对自己有恨，也点了头，“我以为师妹不会再认我这个师兄了的。”
因为他的自私，害了他的妻儿，师妹和妻子感情好，恨他也是理所当然。
老郡王妃嗤了一声，不屑地道，“虽说你救了我一命，可我还是恨你，师兄，当年因为你图一己之私，害了师姐和师姐的腹中胎儿这事，我永生难过！”
果然，听到她提起这事，燕山子脸皮就是再厚，此刻也只有愧疚，低着头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要不是他，妻子也不会死，若是当年他能够安安分分地守着妻子，或者是云游之后，不四处惹麻烦，妻儿也就不会落得那般田地。
说来，也确实怨他。
见燕山子主动认错，老郡王妃反倒说不出话来了，干脆别过脸去。
要说恨他，其实她根本就没这个资格，该恨他的人是师姐，她不过是替师姐觉得不平罢了。
“你既然救了我，我也该向你道谢，午膳留下一道吧。”老郡王妃淡淡开口，微微闭了闭眼。
若说原先燕山子还想着吃那些东西，可这会儿他实在是没有颜面留下，连连摆手，“不了，我四处云游，并无定所，从前是这般，往后也会如此，师妹还有伤在身，我便不多打扰了。”
赵淑懿和杨明尧对视一眼，纷纷一头雾水，谁也没想到，祖母和燕山子竟然是师兄妹。
而且，还是有些陈年积怨的师兄妹……
“留下吧，正好我也有东西要交给你，”老郡王妃神色依旧淡然，见他要拒绝，便道，“是师姐的，她临死前写下一封书信，要我把那东西交给你。”
一听，燕山子顿时就不拒绝了，点了点头，“也好，她死后我回去看过，却没有发现任何一样她的东西，我也猜到，应该是你替她收了起来。”
明明是他的妻子，他却连一件妻子的东西都没有，说出去也真是有够可笑的。
见他应下，老郡王妃便没再说话，喝完了药便让柳嬷嬷扶她起来。
燕山子连连劝道，“这可不行，师妹如今伤势才有所好转，还不宜走动，这样吧，让人做一副担架过来，师妹躺在上面，这样才能回去。”
赵淑懿也劝道，“是啊祖母，你就听一回吧，别让孙女又担心。”
孙女劝了，老郡王妃就不再坚持了，蔡氏赶紧去找人做担架。
柴房内，老郡王妃和燕山子都没有开口，其他人也不好说话，一时格外安静。
常风低着头，悄悄去看青黛的侧脸，见她把头压得特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丫头，到底是真的没开窍还是故意的？
从头到尾，包括去煎药的时候，她都没看他一眼！
“咳咳……”杨明尧轻轻地咳了两声，朝燕山子说道，“师父，这里有柳嬷嬷她们照顾着，还是徒儿陪你到处走走吧。”
原本是因为没想到师父和大长公主的恩怨，如今知道了，为了不刺激到大长公主，他还是把师父领得远一些更好。
燕山子早就想走了，就是没理由，此刻听到徒儿解围，连连点头说道，“也好，师妹如今还没痊愈，不便太多人打扰。”
说完，又偷偷看了眼闭着眸子的老郡王妃，很有种压迫感。
杨明尧便朝赵淑懿看了眼，见她点了点头，这才带着燕山子走了出去。
主子都走了，常风再留下也不太好，也跟着出去了，可他出去之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青黛。
赵淑懿眼角挑了挑，觉得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这常风都超过他主子了。
只是可惜，青黛是个情窦未开的，对这方面的事察觉不到，常风的路比他主子的路要难走得多。
想着想着，她忽然就红了脸，觉得有几分燥热，道，“祖母，我出去走走，这里头太闷了。”
老郡王妃还闭着眸子，并未注意到她的变化，便点了点头，“去吧，也难为你了。”
得了允许，赵淑懿便赶紧溜了出去，茯苓青黛也跟着一道。
她要是再不出来，怕是要被祖母发现她的窘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