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的时候并不懂这个道理，母后被人诬陷打入冷宫，从那时起她便不再有童年。
为了搜集证据替母后平反，她甚至与大臣们勾结，暗中扶持自己的势力，可后来她终于能为母后平反了，母后却舍了她而去。
那一年，她也才十三岁的年龄。
老郡王妃眼里的哀伤更浓，那时父皇母后相继离她而去，她除了要扶持自己的弟弟，还要应对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直到弟弟亲政她才得以歇息。
她嫁给赵老郡王时已经是十八，早已错过女子最好的年华，可她的弟弟却只顾着儿女情长，甚至是忌惮她，想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她除了自保还击，还能如何？
这些，是她前半生所有不愉快的起因，她活在仇恨里大半辈子，以至于后来赵老郡王先她而去，她才彻底醒悟。
人活着就已经很好。
“姑姑并不是我，又怎知我的悲伤？”柳惠妃摇头，低低地笑了笑。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她今日请姑姑进宫，明面上是叙旧，可实际上她是想拉拢姑姑的。
赵淑懿原本应该是她的儿媳妇，却成了赵蓁的，淮北郡王府难道就不应该给她一个交代吗？
柳惠妃心里如是想着，再次抬头望着老郡王妃时，眼里又带上了笑意，说了句，“还是不说这个了，要是再说下去，勾起姑姑的伤心事，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老郡王妃面上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里的哀伤褪了些，点头说道，“嫮姐儿，咱们之间不需要拐弯抹角的，今日占我进宫叙旧，我并不相信真的就只有这么简单。”
这个中的原因其实也不难猜到，可她只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若是嫮姐儿眼里还有她这个姑姑，那今日就必然不会开口，可若是没有……
老郡王妃的眸子暗了暗，静静地等着她说。
“这个……”柳惠妃原本还想再铺垫铺垫，免得一下子说出，姑姑不会接受，哪知姑姑自己先说了出来。
她面上带着几分讪讪的笑，眼睛都不大敢看老郡王妃，笑着道，“姑姑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也就不和姑姑绕来绕去的了。”
见老郡王妃点头，柳惠妃暗暗咬了咬牙，面上仍带着笑，“原是这样的，煦儿和懿姐儿从小就是一处长大的，我这心里也一直拿她当亲闺女看待，只等着她及笄，便让煦儿上门提亲，往后我便能时常看到她、照顾她。”
说着说着，柳惠妃又停了下来，忍不住看了眼老郡王妃的脸色，见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放心继续说道，“可如今，懿姐儿已经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倾慕景安侯也不能怪她，可煦儿对懿姐儿到底是痴心一片……”
“煦儿身为大皇子，容色才华俱是出众的，便是懿姐儿另嫁他人，以煦儿的条件，也不是找不到比懿姐儿好的。”老郡王妃轻轻地说道，对她说的直接反驳。
柳惠妃面上笑容微滞，接着又笑道，“姑姑说得是，可煦儿从小到大就只喜欢懿姐儿一人，如今这赐婚圣旨是皇上亲自下的，我也不敢为难姑姑，可是煦儿这多年来的痴心，郡王府也总该——”
后面“给个交代”这句还没说出，就被老郡王妃无情打断，“那依照惠妃娘娘的意思，是要我淮北郡王府，给煦儿一个交代了？”
称呼由“嫮姐儿”变成了“惠妃娘娘”，柳惠妃便知事情不妙，赶紧摇头，“姑姑快别误会，我能是那种人吗？”
老郡王妃冷哼一声，面上瞧着是带了些怒气的，可实则她心里早已冷透。
到底，嫮姐儿还是打了那个念头的。
“姑姑，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着，如今懿姐儿即将嫁给景安侯，那景安侯又是长公主的嫡子，更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往后懿姐儿必定前途无量。”柳惠妃见她这般脸色，当即就慌了。
她如今可没别的人能投靠的了，那萧尚书不过是个墙头草，哪边得势就往哪边倒，压根儿就靠不住。
要是姑姑执意不肯帮她，那对煦儿夺位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老郡王妃一听，脸色立刻冷了下来，难得重了语气，“懿儿她不过是个女子，有什么好说前途无量的？！”
她原以为，今日的提点应该是够了的，宣平帝根本不会立赵煦为太子，他二人若是执意下去，往后必定会落得造反的田地，到时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可偏偏嫮姐儿就跟蛮牛似的，怎么说都说不动。
“那可未必，懿姐儿虽说是个女子，可她也是绥国郡主，就像当年的姑姑一样，权倾朝野也不是不可能！”柳惠妃一着急，就容易说错话。
“啪！”
一道洪亮的巴掌声响起，守在外面的诗音被吓了一跳，想着进去却被柳嬷嬷拉住。
“没有主子的吩咐，怎能冒冒失失进去？”
柳嬷嬷的态度很坚决，手上拉着她的力道也很大，诗音毕竟只是一个宫女，比不得柳嬷嬷在宫中的地位，被她这么一训斥，自然也就只有退了回来。
殿内。
柳惠妃捂着被打的右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老郡王妃，眼里闪烁着泪光。
姑姑居然……打她？
从小到大，姑姑都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现在却因为她说错了话，就动手打她！
果然和煦儿说的那般，姑姑对她，未必就是真心真意的。
“嫮姐儿，原本我以为你是个好的，可你却……”老郡王妃实在是说不下去。
她疼了这么多年的侄女，到头来却这般刺激她，权倾朝野这样的话，是想要她早些死了不成？
如今当政的，是宣平帝而不是她的同胞弟弟！
柳惠妃被打了之后，心里也很是气愤，对上她失望的目光，嗤笑道，“姑姑做得出来，难道我还不能说了？况且，姑姑当年霸占我父皇的权力不放，我便是说两句又能如何？”
“你！”老郡王妃被她气得双眸赤红，扬手就要再扇一巴掌。
这次却被柳惠妃牢牢地捉住手腕，听她冷笑一声，说道，“姑姑要赏我耳光之前，请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了，这里是我的锦绣宫，而不是姑姑的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