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蓉再也坐不住，她起身要上楼，白娅看到她的脸色惨白。
“阿姨……”她拉住她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卢蓉一愣，没转身。
白娅抿嘴，抬头看着卢蓉，伸手抓着她的衣服：“阿姨，沈寒他不希望我们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即便她认识沈寒的时间不长，但她知道他心气比天高。
所以，沈寒狼狈的样子，最好不要轻易瞧见。
卢蓉抓住白娅的手，迟疑一瞬，终究还是推开了。
可她最后也还是没有上去。
一个母亲，在孩子遭受责罚的时候，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才是此刻最难熬的人。
白娅耐着性子，劝自己别再想楼上发生的事，或许没有她想的那样糟糕。
毕竟他是沈寒。
又一个小时过去，白娅终归是年轻，她熬不住了，起身便说：“我到车上去等他！”
卢蓉轻轻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又看向楼上。
双手交握在一起，她并不会被别的动静分散了注意力。
白娅上了车，袁伟正在抽烟。
他似乎早料到二爷会有这事儿，也似乎知道屋内正发生什么。
“沈家的家规，就这么严么？”白娅还是担心了，她的心怦怦直跳，“沈寒会不会……”
“白小姐放心，二爷从小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对他来说，只是之前的家常便饭而已。”
白娅的心没由来地一痛，觉得沈寒的一切不是她能想象到的。
尤其，他从小在没有父母的环境下长大，还有一个时常挤兑他的二叔，以及一个严苛的爷爷……
难怪他性子古怪，难怪他自己的住所虽不大，却全然是他独有的味道。
他应该喜欢安静，却不喜欢空荡荡。
又煎熬了许久，车门终于开了。
袁伟冲了出去，白娅强迫自己别动，她咬着牙，就听袁伟在外面喊了一声“二爷”。
然后后座的车门开了。
“你下来。”说话的是卢蓉，她握着沈寒的手，就像来时沈寒握着她的手一样。
白娅知道自己是外人，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从始至终，她没有朝沈寒看，下了车直接坐进副驾驶，把后座留给他们母子。
她甚至，没有向后视镜里面看后座的情景。
直到车子停在沈寒住所的小区门口，白娅终于听到沈寒说话。
“让袁伟送你去酒店，不用担心。”
白娅心惊，刚才她还在盘算，一会儿让袁伟把自己送去她和卢茜月的住处，现在沈寒竟先做了安排，要把卢蓉送去酒店。
“小寒……”卢蓉的声音很轻，充满了慈爱。
可是，白娅不明白沈寒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不让卢蓉担心？
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娅不得而知。
“听我的，有你儿媳妇照顾，怕什么。”沈寒的声音不大，有些疲累。
卢蓉终究还是照做了。
白娅下车替沈寒开了车门。
他表面看上去并无异样，只是表情有些倦。
白娅忍着鼻酸朝他伸手：“走啦，你牵着我走！”
在车内的男人眼中，她个子娇小，暗暗的光线里，她很好看。
碰到她手的时候，不出所料，体温很低。
这丫头今晚也一定吓坏了。
下车，车走。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牵？”沈寒故意逗趣。
白娅有些羞怯，却还是演戏演到底：“对，今天那老头子吓死人，吓得我腿软。”
他低着头才看得清她，小区内的植被很多，她跟他一起走着，觉得他的身体好重。
可是又不知道他哪里不对。
至少，他脸上没有什么异样，除了疲倦之外。
进屋后，沈寒让白娅拿酒，白娅想起前一夜的场景，难免有些抵触，不太情愿。
可一想到沈寒今天的遭遇，她反复提醒自己，这是他自找的，跟她关系不大，可是偏偏又没办法忽视。
犹豫踌躇，她终是拿了酒给他。
“少喝点。”白娅叮嘱。
沈寒好看的眉梢一抬，眼中深邃。
“关心我？”他开了酒瓶，“还是……怕我？”
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怕”是什么。
不与他计较，作势要进屋。
他却放下酒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等我喝完。”
白娅难得有机会低头看眼前的这个男人，四目相对，她竟然妥协了。
始终觉得他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具体缘由。
待他两瓶洋酒下肚，耳根微红，他终于跟她说：
“帮我上药。”
白娅原本坐在他旁边，听到上药二字，立马条件反射般站起来，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他见她惊慌，低笑，摇头。
回到卧室，他才将衬衫的扣子一粒粒解开，白娅没有心思腼腆，见他浑身是伤，目瞪口呆。
这就是沈家无理又野蛮的家法么？
他皮肤本就是浅麦色，而此刻上面多了一条条伤痕。
实在揪心。
白娅抱着药箱，心里鸣不平，却嘴硬：“你们沈家还真是特别！那老头子动不动就体罚虐待人么？你也是，成年人了，沈总，你不觉得这种东西很可笑么……”
“闭嘴！”沈寒眉心猛皱，眼中竟然赤红。
白娅不明白为什么他变脸如此快，却也噤声了。
沈家人的事，她还是别过问为好。
上药时，她故意很重。
即便他身上现在全是麻绳那般粗的伤口，一条一条……
但她还是狠心地用力替他上药。
直到看他疼出了汗水，脖子上的青筋突兀得明显，她才稍稍减轻了力。
光是看着，她都觉得疼。
“不用力了？”他竟然出言调侃。
白娅努嘴，轻哼一声，替他贴好纱布。
“这下好了，木乃伊了！”
这应该是难得的一次机会，她会给他开玩笑。
沈寒明显一怔，勾起了嘴角。
并不是他有多纵容沈丛山，也不是他逆来顺受。
他是他爷爷，从小受到的教育，是最低级的棍棒教育。
况且，他差点把沈丛山气死，也算是赚到这顿打了。
再者，这次与往日不同，这次有人替他处理伤口，虽然她狠心使力，却让他觉得是她的担心和宽慰。
他以为，她是讨厌他的。
现在看来，她并非一心只有她的父母，也并非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