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泪禁不住一笑,忽又黯然起来,叹了口气,道:“张姑娘真会说笑,几百年后的事情,这……这有点不可思义。”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苏景泰虽然可恨,可是,他说的话倒是没错,我一个青楼女子,那个男子肯让我正大光明的过门,女子,是水中的浮萍,男人,是浮萍的依靠,没有依靠,浮萍,终究要随波逐流,没有归宿了。”
林雨笑摇了摇头,道:“红姑娘,你又错了,你有手又脚,难道还怕养不活自己么,没有苏景泰这样的男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啊,如果真找了苏景泰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也送人,反而不如现在了,而且,以红姑娘的人品相貌,难道还愁没有好男人喜欢了。”说着,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雨笑一笑,道:“红姑娘,听了我这一翻话,你还要自杀么?”
红泪一笑,忽然伸手支持着床沿缓缓站了起来。河风掠过,她一头青丝,在风中离乱如丝,衬托着她清丽的面容,仿如仙子。
窗外五彩的花灯,流光溢彩,轻盈的灯光映在她面上,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脸上充满了自信的微笑,忽然,她仰起头来,一字一句的道:“张姑娘放心,从现在起,往日的红泪已经死了。”她微笑着,仿佛在向自己内心深处高声纳喊,“现在的我,是重生的我,我再也不会自杀了,我会好好活下去,活给天下所有的人看,我红泪没有苏景泰,仍然会活得很好,比以往每一天都好。”
林雨笑瞧着她自信的面容,微笑点头。
吏明聪拍了拍手掌,点头笑道:“这就对了嘛,红泪姑娘这么年轻美貌,要是死了,岂不是很不划算,人活着,总比死了变成一具难看的骨架好,呃,红姑娘现在不想死了,那么,以后有什么有打算呢。”
林雨笑拉着红泪的手,笑道:“如果红姑娘不嫌弃,不如便留下,我也有一个伴可以说说话。”
红泪一笑,道:“不了,张姑娘,我能再麻烦你了,我想离开京城,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林雨笑低头想了一阵,终于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红姑娘,你先在这里歇歇,我去去就来了。”她把吏明聪拉到一边,向他伸出一只手掌,道,“吏明聪,身上带钱没。”
“啊,钱,这个……”吏明聪呵呵笑了两声,嗫嚅道,“这个……那个……”
林雨笑皱起眉头,不悦道:“什么这个那个,有还是没有?”
吏明聪呵呵一笑,道:“有是有,不过,呵呵,就是不多。”
他一面说着,一面磨磨蹭蹭的在身上拿出几两银子,道:“呵呵,我就带这么多了。”
林雨笑横了他一眼,道:“这么小气做什么,我又不是不还你。”
吏明聪面上一红,嘿嘿笑了两声,又拿出几锭银子,道:“吏明那能让老大还钱了。”
林雨笑呸了一声,道:“你这个人,真是太没趣了。”横他一眼,转身向舱外走去。
吏明聪一咬牙,又在身上掏出几锭银子,追上去道:“老大,老大,别生气嘛,我真的就这么多了,你别生气啊,我全给你了。”
林雨笑理也不理,掀开帘子,向外走去,见朱佑樘,唐寅和徐经几人在门口向舱里在探望,见她出来,都道:“红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林雨笑看了几人一眼,道:“红姑娘没事了,喂,我说你们几位帅哥,谁带钱了,先借我几两,我改日还你们。”
朱佑樘笑道:“萌儿,你要使钱,说一声便是了。”他伸手在怀里一摸,登时着不得声了,出宫的时候,竟忘了带钱,瞧着林雨笑,一只伸进怀里的半天拿不出来。
林雨笑微微皱眉,神情不悦。
唐寅笑轻轻一笑,在身上摸出两锭十两的银子,笑道:“张姑娘,再下身上就带着这些,不知可够了,如果不够,再下再替姑娘想法子。”
徐经在身上一摸,也掏出几锭,笑道:“出门的时候,一心只为赏灯,还真没怎么带钱,这些银子,姑娘先拿着,如果不够,我立时派人回去取来便是了。”
唐寅一笑,道:“徐兄,何必麻烦,要想得钱,那还不容易了。”一面说话,吩咐小童子准备纸笔。
两名小童一面答应,早在舱前摆好桌案,设下纸笔。
唐寅提起毛笔,瞧着林雨笑轻轻一笑,遂低作起画来。
林雨笑莫明其妙起来,这个唐寅,我找他借钱,他怎么画起画来了,不悦心中有气,转身欲走。
忽听身边的徐经抚掌一笑,道:“唐兄,你这画的不是张姑娘么?”
林雨笑一听,回过头来,向案前纸上仔细一看,但见画中一名女子身着宫装,长发低垂,虽然衫发饰不同,但是画中女子眉清目秀,眉宇间微微透出一股英爽气息,竟然便是自己。
林雨笑啊的一声,眼中透出惊诧的神情,诧道:“唐寅,你画我的是我么?”
唐寅抬起头来,向她轻轻一笑,额前几缕长在风中轻轻飘起,笑道:“姑娘认为我画的人是谁。”他嘴上说话,笔下不停,忽然提笔轻挥,在画中女子的胸前缠绕起一缕青丝。他这一笔,画中女子,仿若临风而立,竟似活了一般,一袭轻衣,看上去,竟似在飞中飞起来了。
徐经拍手笑道:“唐兄果仍神笔,这片刻时间,便把张姑娘的画像画好了,不但,神情举止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这耳边的一缕发丝,飘于胸前,竟让张姑娘七分清丽中双透出三分酒脱之气,哎哟,要是把这画拿起来,放到张姑娘面前,岂不是如一面境子,不分你我了,哈哈,唐兄今日真是让再下大开眼见了。”
朱佑樘向林雨笑看了一眼,又向画上看了一眼,吞了口唾沫,这个唐寅,不但学识深远,画出来的画,竟也如此传神了。
他叹了口气,一阵吹在耳边无声的掠过,竟有些失意。今夜,他本想趁赏灯的机会,打动林雨笑芳心,岂知,风头竟让唐寅一个人给抢去了,不禁心中一阵失望,怅然若失。
唐寅放下画笔,拿起画卷,向画中的女子细细端详,向林雨笑微微一笑,道:“画好了。”
他唤过一名青衣小童,笑道:“雨墨,去吧。”
青衣小童雨墨捧起画卷,点了点头,下船匆匆去了。
林雨笑心中奇怪,禁不住问道:“唐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了。”
唐寅端起案上的一只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微笑道:“过一会儿,张姑娘便知道了。”
任林雨笑如何追问,他只微笑不语,林雨笑一气下,索性远远走开,不理他了。
过得片刻,雨墨匆匆回来,笑道:“公子,办好了。”
他一面说着,在身上拿出张一千两的银票来,笑道:“我一到玉清街,便有几个大卖主,争着卖画呢,我一千两银子卖给了一名古玩商人,算便宜他了。”
朱佑樘张大了嘴,不信道:“刚才那张画,居然卖了一千两银子,这……不是吧。”
徐经一笑,道:“朱公子,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唐兄妙笔传神,别看唐兄年纪轻轻,便是现在,唐兄的画也可以放在古董珍玩的店铺中,和秦砖汉瓦竞价了,平时,不知有多少王孙公子找唐兄求画,唐兄只是不画,因此,唐兄的画反而到了有巿无价的地步了,刚才,唐兄画的那幅宫装仕女图,又画得如此传神,让雨墨拿到玉清街去,卖出一千两的价格,也不奇怪了。”
朱佑樘啧啧称奇,道:“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一面感叹,不禁向唐寅多看了几眼。
林雨笑听到徐经的话,禁不住又走了过来,刚才,徐经的一翻话便是没错,以唐寅的名头,便在数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寅的画,风格严谨雄浑,风骨奇峭,笔法劲健,墨色淋漓。若是在二十一世纪,要是有谁有这么一幅唐寅的古画,真是价值连城了,千金难买,想不到,在他自己的年代,竟也可以卖出这样惊人的价格来,不禁咂舌。刚才见他忽然画起画来,只道这个风流才子无端卖起才华来,没想到,竟是为了给自己筹备银两,因此生气,看样子,倒是自己错怪他了。
唐寅向林雨笑一笑,把一千两的银票放在她手中,笑道:“在下唐突,未经张姑娘同意,便自做主张,为张姑娘作画,请姑娘见谅。”
林雨笑吞了口唾沫,结巴道:“没……没事,这一千两银子,你是给我的么。”
唐寅点了点头,微笑道:“这一千两银子,是以姑娘的画像所换而得,这银子,自然是归姑娘所有了。”
林雨笑不禁一笑,都说唐寅是江南第一风流才子,以他渊博的才华,优雅的谈吐,想不风流也难了。
她向唐寅一笑,道:“多谢唐公子,这银子,我改日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