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花盛田园:煮酒论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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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唤花溪

那一日,钱银钗背上背着的那装有干花果的包袱,又一次背带回了繁星楼。

但不久后,随着玛瑙翠与琼玉果在县城之中的热卖,钱银钗的名气已是愈发大了,待她找上吉祥点心铺之时,已端着“老板”姿态。

这一次不同于在西江月之中只为将干花果卖个价,这一次,钱银钗不为售卖,只为做股东。纵使天价售卖干花果,也比不得如此更为赚钱。

干花果打碎再加蜂蜜搅拌粘合后用面皮包起,此物被取名为水晶包。

水晶包从外表上看去,莹白透亮,其中色泽似透非透,看起来当真如宝似珠。

因着玛瑙翠而起的商机,被琼玉汁推向高潮,水晶包又将其稳定下来。一条延续的商业链,让她每日受益非常。

从一介食不果腹的农女,勇入县城,到眼下奔了小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钱银钗做到了!

回想不久之前,她虽是收益,但却不时为货源奔波;放眼现下,她已雇佣,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

至于段乔,那日之事他依旧只字不提,沈良亦是不提,她也只当那天未曾听到,一切看似未变,却平白生出了几分距离。

她与他见面的时间比之从前少了大半,虽是段乔总来繁星楼,但大多时候她都有意避嫌而躲着。

而后不久,便听闻段老爷生了重病,一夜衰老,段家的生意全部落在段乔的肩上,从前那逍遥快活的公子被琐事压身,县城中是久不露面。

也听闻他若是有空,便会去醉欢楼花重金与楚琴一见。

每个人都好似有了自己的事情,每个人的生活,都好似又踏上了正轨。

偶尔闲暇之时,钱银钗也曾与绯姐儿坐在楼前话家常,也曾听邻里唠叨家长里短,戏道县城流言。听闻那柳意浓,那次被众人赶出柳园后,也并未放弃,反倒是又花重金买通旁人假扮状元,只道玛瑙翠为“状元果”。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再响,也不会有人去买他的账了。这事若不是听旁人戏道,连当事人钱银钗都并不知晓,便不用说旁人了。

再后来,听闻柳园又来了几名新戏子,曲儿唱的没得说,模样更是生的翘,才让柳园生意又一次有了起色,若不是此,只怕从前青衣早已无人问津。

金风送爽,叶落知秋。

转眼间,时间已从炎炎夏日到了秋季。

钱银钗很喜欢这样的时节,枫林尽染,金桂飘香,比任何时节都要更美上几分。

只可惜,这样的季节着实太过短暂。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秋雨急落,气温骤降,已是深秋。

钱银钗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秋日美景,便已满目萧瑟。不知是否因此,这几日她的心情没理由的低落,总是坐在窗前发呆,又时不时心头狂跳。

总是觉得,有事要发生了。

这一日钱银钗正是心跳狂跳,厢房门扇便被猛然撞开了。她惊恐回头,生怕是有歹人,却见是钱金石。

此时的钱金石,胸口高低起伏剧烈口中猛喘粗气,眸中蒙着一层水雾。

他在慌。

钱银钗第一次见钱金石如同眼下模样。

“金石,你……”

她话未说完便被钱金石打断了:“阿姐,跟我走!”

钱金石甚也未说,拉起钱银钗便直奔楼下,飞身上马。一时间只见马蹄飞扬,不闻他有任何解释。

钱银钗的心随着马蹄踢踏更加慌乱,宛若一团麻线找不到头,理不出绪。

难道这便是她心慌的原因?家中可是有人出了事情?

马儿速度越来越快,照此速度只怕到家中也过不了多久,可将将到天水村村口之时,便见钱金石猛然勒绳,马蹄高扬后落地。

恍惚间钱银钗看不清眼前之景,但脑中却是“嗡”的一声。

绯姐儿之言还回荡在耳边:“我第一次跟着采购队伍上山,刚到村口,便看到那家村民端着一盆子血往外泼!看上去可当真叫姐心中发颤。还以为今日上山便遇人泼血,今日之事定然成不了,谁知后来顺风顺水。也是丫头你命好呢!”

血。

村口。

就是钱金石现下停下的地方。

就是王家。

转瞬人已下马站定,钱银钗不敢抬头,却在垂目间见地表沟壑之中有血渍。那血渍未干,看上去还有些潮湿。

沾血的沟壑不止一处,一些地方血色浅,一些地方血色又很深。

这血是长期被人向外泼的。

有谁出事了,是谁?

钱金石眼眶有些红,他见钱银钗低垂目光终是开口道:“阿姐,外公快不行了。”

……外公。

她初来异世,被舅母表兄为难,是王震哲那并不算强健的身子将她护进怀中。

与段乔来此收玛瑙翠,听闻王震哲身边不得离人,她一怔而已并未在意;绯姐儿说在村口见有人向外泼血,她想到可能是王震哲,却依旧并未多想。

不知不觉,竟是一年有余已过,眼下之事,说来突然,却也不突然。

这一瞬,她只觉竟是有什么东西要彻底的改变了。

钱银钗呆愣,钱金石握住她的手,心急非常却舍不得重声:“阿姐,快去吧,外公他一直在等你,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钱银钗这才如梦初醒,怔然回神,向屋中冲了过去。

深秋云低,元碧山也算高耸,此处待的久了,竟只觉透不过气来。不知是不是云彩之由,钱银钗觉得这里比起县城中的天,要黑上许多。

一双纤手猛然推开门扇,才知这一扇门相隔,竟又是一个世界。

哭泣,哀嚎,安慰,喘息……种种声音交杂。

许久不见的王湘园哭的险些背过气去,钱阿斌红着眼眶安慰;王寒时与王泽西愁容满面,沉着脸不语;一向尖酸刻薄的李桂花眼下只剩哀嚎。

不知为何,钱银钗只觉自己膝盖一软,“咚”的一声,泪水与膝盖一同落在地上。

“外公,银钗来迟了……”

躺在床榻之上的王震哲,好似早已吐尽了胸膛热血,枯瘦成一把干柴,面色青白,无半分血色。

他出气多进气少,能坚持到眼下已很是勉强。

钱金石眼眶又是红了一圈,拍了拍钱银钗的肩头,押着哭腔开口道:“阿姐,快到外公身边。”

钱银钗这次反应过来,跌跌撞撞扑上床榻,握住那干枯微凉的手,开口道:“外公,外公……”

说来也神奇,王震哲似是真的吊着一口气等着钱银钗,被她这么一唤,竟是张开了眼睛,望向了她。

开口唤的却是:“花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