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意浓所言,字字都咬的很重。
要么走,要么就被押送县衙。
两人对峙,段乔的大手在袖袍之中握紧。
“柳意浓,我并未冒犯之意,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难道你就想要父亲死的不明不白!”
柳意浓笑的狂妄:“你是傻了不成?段乔,所有人都在指证家父是吃了钱银钗递上的玛瑙翠便倒地不起驾鹤西去,真相就在眼前,我还要什么真相?!”
“可我已证那玛瑙翠无毒!”
“我便信了你那红果无毒!那你告诉我,若是无毒,家父怎会撒手人寰!”
段乔眼神微微一闪,声音已是低了几分。
“正是因不知柳老爷死因,我才非要查不可。”段乔斟酌开口,声音很是郑重。
“段叔,验尸!”
“公子,这……”段老郎中犹豫了,几息后才叹息一声,将手搭在柳祥轩的尸身上。
是时只听“咚!”的一声,棺椁也被合上,而段老郎中随之尖叫出声,他枯瘦的手臂几乎被夹断了骨头!
“段叔!”段乔惊呼,眸中怒意尽显。
“柳意浓!你干甚!”
“我倒想问问你干甚!”柳意浓暴喝一声,已将从家丁手中夺过的木棍握在手中!
“段乔你好大胆子,事已至此竟还如此嚣张!”
那粗实的木棍已抵在段乔的脖颈,恍若他再动一下,柳意浓便出手抡断他的喉头!
“给我滚!”柳意浓早已是恨的咬牙切齿。
段乔眸中波动剧烈,他咬牙却又垂目,已是哑然。
整个青城县中,钱银钗无依无靠,唯一能帮她的,只有他。
若是他此时被押送县衙,那无疑不是一条铁证,被人稍加修饰,便可压得钱银钗毫无翻身之机。
他不能!
段乔肩膀微微颤抖,他的头终是低下,舒展的眉间尽是褶皱。
“段叔,我们走。”
两道身影再一次溶于黑夜,归于段府。
这一夜,没有月光,只有缥缈烛火映段乔辗转反侧。
快要入冬,天色阴霾,似是在酝酿一场暴雪。
翌日,已过日出时分,天色却仍暗沉。
段乔已更衣完毕,欲出府门。他动作很轻,似是不愿被府中他人发觉,却不料仍是惊动了与他相近的段小九。
段小九见段乔要出府,便急忙张开手臂相拦:“公子疯了!昨夜不是已去过柳家,家中老郎中手臂几乎断掉!今日怎还要出去?”
段乔愁容不展:“并未解决,我非去不可。”
“公子,老爷那边已然瞒不下去了,那日老爷动怒已是打了公子做警示,眼下茶叶还找不回来,您怎还有闲心再去管钱姑娘?分明公子已然尽力了!”
“够了!”段乔面上愁色又加几重,他出声呵斥段小九。
“最后一日,最后一日……若是父亲前来,你便这般告诉他,且说这一日后我若交不上茶叶,任凭他老人家处置!”
“公子!”
段小九在段乔身后追,却自然是唤不回段乔,他几步后不再追了,而是转身回了院落中。还是得要替段乔守着,免得段老爷更生气了。
气温不知何时已是寒冷,转角之处正值风口,段乔紧了紧衣袖,只觉寒风将他包裹。
拐过弯便是县衙了。
眼下唯一的证据便在柳祥轩的尸身上,而柳意浓极力的阻拦不让验尸,更是证明了尸身上有问题。
莫非是有人想要陷害钱银钗?
玛瑙翠从进县城开始售卖便顺风顺水,日赚斗金,自然有人眼红。
回想那日他送她回繁星楼,便被捕快包围,只道有人上报钱银钗非法经商。当是时他出手相拦,此事作罢。
会否因着此事不成,栽赃之人便对随之进楼的柳祥轩下手好进一步栽赃于她?
段乔一时猜不出所以然来,但他眼下要做的,便是在柳祥轩的尸身上找到答案,还钱银钗以清白!
段乔平日懒散的目光眼下满是坚定之色,他隐在月色袖袍之中手指骤然紧握,后抬手握住衙门前鼓棒,大力擂鼓!
“咚!咚!咚!”
衙门衙役道:“何人击鼓?”
他哑了嗓音道:“求大人升堂,段乔有事要禀!”
在后院修生养息的县令在听此消息后,惊的手一抖,正被他喂食的鸟儿瞬间也叽叽喳喳闹个不休。
“他怎么又来了?!”
昨日好容易才将他与柳意浓送走,将将松了一口气,怎的今日段乔又找了?
王县令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宛若无头苍蝇,终是无可奈何去了前院,上了高堂。
“你……你有何事?”
段乔抱拳道:“大人,段乔请求重新升堂审案!”
“这……你可找到了证据?”王县令额上已起雾水。
“若大人传柳意浓,由他将柳老爷尸身带来,段乔可还众人真相!”
“……尸身?”王县令身上又湿了一层,段乔提的,可是尸身啊!
“对,就是尸身,我要求当庭验尸,只此一次,日后再不纠缠!”
只这一次,便可证明一切了。
段乔此次分毫不让,便只要求这一次,王县令踟蹰半晌,终是开了口。
“来人,传原告柳意浓,将柳翔轩尸身也请上堂!”
听闻王县令如此,众衙役便出动,段乔的心亦是凝到极致。
此后不多时,段乔先是见了被衙役押上来的钱银钗。
她看起来身子很是虚弱,但好在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多多!”
段乔只觉心神被狠狠揪扯了一下,甚不是滋味。 “你在这里可好?有没有受刑?啊?”
段乔顾不得太多几大步上前挥开衙役,握住钱银钗的手。
他的焦急尽数落进她的眼中。
钱银钗亦是心头一暖,开口无声道:“尸体可查验?”
他如此心急赶来,击鼓要求升堂,定然是一切水落石出了吧?
可钱银钗却是见段乔摇了摇头。
“你别慌,多多,真相马上就可以浮出水面了。”
霎时间寒风忽过,空中阴霾却不散分毫,反倒是席裹着一场风雪而来。
钱银钗的身子在寒风中不住战栗,她心中忽生出惴惴之意,不论怎样都静不下来。
要出事了。
这样的念头越发强烈。
“为何不曾查验却要升堂?”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段乔并不解为何她会如此问,开口想要解释,却被衙役的声音打断。
“柳意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