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美食舌尖的缠绵(聂作平美食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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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驴子肉下酒

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可见驴肉是很好吃的东西。正如《黔之驴》所说的黔地(贵州)无驴一样,咱们四川原本也是没有驴的,驴子本身就是北方的动物,不知什么年代引入了西南。现在交通发达了,海南岛可以吃到东北的雪里蕻,乌鲁木齐可以吃到江苏的大闸蟹,那我们四川可以吃到北方的驴肉,也就不足为奇了。

清代纪晓岚在他著名的《阅微草堂笔记》中说,山西有家餐馆卖的驴子肉特别鲜美,名气之大,生意之好,天下无双。这家驴肉馆做菜的办法当然也是骇人听闻的:为了保证驴肉绝对新鲜,餐馆不是将驴子杀死,而是让客人们亲自到驴圈里去指点——不是“点杀”,而是“点割”——即如果客人看中了驴子的胸脯,那就从活驴子的胸脯割下客人想吃的那块;如果客人看中了驴子的大腿,那就从活驴子的大腿上割下客人想吃的那块。这样,一头驴子就像被凌迟处死一样,被割得七零八落,哀鸣惨叫不已,而这哀鸣惨叫不但没让客人们觉得不安,反而刺激了他们口腔里唾沫的分泌,吃得更加理直气壮而又正义凛然。但不久,朝廷里司教化的官员听说了,认为驴肉馆如此做法,有伤天和,违反“兽道”,于是向皇上作了汇报。皇上听了也是大怒,下令把这家驴肉馆的老板处以凌迟——也就是像那些驴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割了。

虽说现在沿海一带还有人喜欢生吃猴脑,但据我所知,像这位清代山西老板那样另类卖驴肉的餐馆,似乎还没有。成都三环路边,有家驴肉还做得不错的农家乐,我曾去吃过一次。先叫一盘腌驴肉,就着下酒,驴肉都细致地切成长条,色泽暗红,香味扑鼻,吃入嘴里,果然细嫩。三杯酒下肚,驴肉汤锅冒着热气盛上来,很是吊人胃口。但本人恰在这时内急,于是到后边入厕。走到宽阔的后园,听见从厕所旁边传来一阵动物的哀鸣,先不知是什么动物,但随后突然明白,这是驴子在叫。走过去一看,垃圾遍地的厕所旁竟挤着五六头驴子,这些驴子显然系长途运输而来,身上到处都是不知跌伤还是擦伤的伤口,暗红的伤口滴着血,地上胡乱扔着些干草,像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铁丝。回到桌上,想到那几头可怜的驴子,竟搞得半点食欲也没了。面前的驴子肉吃不下,只得喝了几杯酒,要了碟泡菜下饭。

据介绍,在欧美国家,由于动物保护组织的强烈要求,哪怕是即将送进屠宰场的猪,也不得将它们进行长途运输,必须运输的,也要采取有效的措施,以防止动物们受到虐待。我们可能会指责这种做法伪善,但是,这种伪善不正体现了对所有生命的敬畏和尊重吗?驴子当然可以吃,但如果当时那家农家乐的几头驴子不是可怜巴巴地挤在厕所里啃干草,而是放在宽敞的后院,进食的客人想必会觉得他们的驴肉更鲜美一些。

另,驴子和马相似,大约是属于同宗的真本家,马因为善于奔跑而逃脱了成为食物的命运,驴子在北方也用来搞运输,但最终却因肉质鲜美而成了盘中之餐。马和驴是可以交配的,它们的孩子叫骡子。骡子很强壮,但没有生育能力,所以西方有句关于骡子的谚语:骡子既没有足以自豪的祖先,也没有可以寄托希望的下一代。要是人混到这种地步,倒不如取下裤带上吊了结更愉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