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杜一枫手里的茶盏碎了个稀烂。
陈氏更是面色难看至极。
大儿媳妇同情瞧着自己家婆婆，“娘，莫慌。”
寒初夏也扶着摇摇欲坠的陈氏，“伯娘，且莫乱。此事早做打算的好。”
“你们，出去，我要和老爷静静……”
终于，陈氏嘶鸣着吐出这句话来。
整个屋里只剩下杜一枫和陈氏。过了好半响，杜一枫握着老妻的手。
“是我不好，是我让人受罪了。这孩子……来的不是时机，还是……落了吧。”
刚才喜悦，此时全都消失不见。
想到老妻要为了这个孩子失去性命，他不得不做出这一决定。
其实，他也是舍不得。
陈氏原本呆呆地看着窗外。
此时听得丈夫如此说，猝然抬头紧盯着他。
看着他韶华已逝，华发半生。
心里，莫名就泛酸。
她伸手，轻触丈夫半白的发，“一枫，当年，咱们相遇的时候，多美好的年华，你意气风发，我韶华依旧。这么些年过去，如今你我儿孙满堂。为了我，你终身不曾纳人，就算是外面的戏子，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你，让我很感激。”
“傻子，你也为我付出了许多。这些年，辛苦养育子女，你苦不可没。”
陈氏抹去眼泪，“是呵，多功不可没，老爷，我想留下这个孩子，我想，看着他长大，或许，这就是你年幼的时候的样子。我想，陪着他一起成长，也想要，留下更多与你有着相似血脉的后代。”
“不行，大夫说了，你留下这个孩子，只夫性格堪忧。”
杜一枫怒了。
陈氏却在这时候抬头抹着眼泪。
“你可知道，在这些年，我瞧着你在外面辛苦打拼天下，只有一个想法，想为你分担。可是，我无法。是以，我只能拼命为你掌家，为你分担后院的一切。只要是你给我的孩子，我都不愿意落掉。这些，都是老爷你给我的最宝贝的财富，他，也是我们的儿女呵。有着，与余元他们应该相似的命运，前途。我不想在他还没成形的时候，就让他离开我们……”
杜一枫看着泣不成声的妻子。
她不再年轻的脸上，有着细密的皱纹。可是，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每到妻子发誓，决定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她就会如此的执着。
他想答应他，却又想到，因为这个孩子，极有可能会输掉她一生。这样的可能，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发堵。
“不，不行，我们的余元为咱们生了两个孙子了。这个孩子，不要了。你是我妻，若不听我话，我，我定要惩罚于你。”
陈氏却是抹掉眼泪，慢慢弯膝跪下。“求老爷……成全。”
看着这结发几十年的妻，为了保留那个孩子，却最终向自己下跪求情。
杜一枫震惊的脸色都变了。
“你，你太自私了，为了自己，为了那个不曾出世的孩子，居然……居然不顾……”
不顾什么？
不顾自己的性命，不顾他么、
可是说来，老妻这么执着的要孩子，不也是因为太爱他，太在乎么。
一时间，杜一枫也跪在老妻的面前，揽着她，狠狠揉她的头发。“我……”
“老爷，答应了吧，这是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咱们洒脱抛弃他。”
看着老妻执着的笑，那满脸的泪水，烫的杜一枫侧首，最后，狠狠点了下头。
“那你得答应，必须保重自己，否则，这孩子我会极度厌恶的。”
“好。”陈氏抹掉眼泪，强行拽他起来。
等到寒初夏再看见陈氏，后者把所有人都挥退了。
“这件事情，我知道自己任性了。其实，老爷是为了我好，他水想我在这个年纪还要拼命生孩子。我也知道，他是在乎我的。可是，我想保留他。这终归是我们的孩子呵，我不想他还没看见过这个世界，就此离开。这是我的宝贝，我们共同的宝贝。”
看着陈氏一扫之前的阴霾，难受，脸上，有着向往的，幸福的甜蜜笑容。
寒初夏真的不解。
“其实，你为什么不听听大伯的话？象咱们女人，这个年纪生产，确实是极危险的。更重要的，你可曾想过，这孩子一旦生产时出了状况，他怎么办，你怎么办？”
而且，年纪大的产妇，还容易生生出畸形来。
这个话，她当然不能说。在这个不能做产检的时代，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些了。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这件事情，其实从得知怀孕后，我就想过的。没有意外，我坚信自己。”
呃，伯娘你真的好果敢。
被寒初夏这么深深盯着。
陈氏苦涩一笑。“我现在只能这样想，若是不这样，怕自己坚持不下去。为了自己爱的男人，生孩子，我愿意。哪怕，一把年纪了，哪怕，风险极高。”
听到这话，寒初夏脑子轰地炸开。
她突然间想到了自己和雷成枫。
为了爱自己的人，不顾一切。
伯娘一把年纪的人，都尚且能做到。
做为年轻一些的她。
却还在因为怕雷成枫对狗儿不好，一直瞻前顾后。
想想她对雷成枫，其实有几分是真情实意呢？
当初在一起，全因为形势逼人。
是以不得已而为之。俩人凑合在一起过日子。
想想，那会儿真的也是无奈何地。
但是后面呢。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
一直包容着。
努力着向她靠近。
她自以为是的对他好上几分，就是撩拨一下他，再转身，把他凉在一边儿。
有时候，知道他不舒服了，只是略哄一下。
其实从头到尾，她待他，有几许的真情实意呢。
有好几次，那男人无奈看着自己。
又有好些次，他恨的牙痒痒。
一直缠着她不放，咬她。
可她却只当他是在闹脾性。如今想来，他是不满足。
是也觉得，她没交付全心。
一个古代的男人，为她做到这一份上，其实，真的极妥了。
而她，却还在患得患失……
突然间，寒初夏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
一朝被蛇咬，十年也怕井绳么。
前世，看多了那些假情假义，也曾经误交过一个渣男。
以至于到现在为止，她都是提着感情的事情便不放心。
这样下去，三五天还好。
若是长久了，总是不交心，对于雷成枫公平吗？
他不说，但是不能说他没有感觉。
曾经也饱受过陈家人折磨的他，其实是相当敏感的。
他迫切想要与自己在一起，不是说他对那方面有多想。
而是，他没有安全感。
闭上眼睛，寒初夏任凭冷风刮面。
幸好，幸好一切还来的及。
否则，只怕这事情真的会为她们未来的生活铸就阴影。
果然，一个家的女主人会是什么样的生活态度，绝对会影响到一家子的生活态度。
娶妻娶贤，古人诚不歁我。
想明白，想通了，寒初夏再回家时，眼神儿看着雷成枫就格外的温柔，柔情了许多。
原本还在思考着一道诗如何解答的雷成枫，被她瞧的有些闷。
抬头，认真把脸凑到她面前。
“要想看，就多看看，甭一会看一下，又傻笑一下。”
这小娘子，今天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何药。
寒初夏则是捂住嘴咯咯笑，突然拉着他手放到肚子上。
“我要为你生孩子，雷成枫，我也要为你生多多的孩子。”
雷成枫愣神。
有些不解，一直以来，俩人都说好了的，短期内不要孩子的。可是今天？
他淡淡一笑，浑不在意。
“你是被伯娘的事情刺激了罢。”
“嗯，受刺激是真的。但是，受到感染也是真的。更多的是，自我检讨，我对你爱的水够多，也不够真。雷成枫，对不起，一直以来，我对你不够好，不够交心。我自认为的对你好她也，其实是不够好，我自认为的对你真……其实，是带着审慎的。我保证，从现在起，做一个实诚对你，真心真情待你的女人……”
这一番表白来的很突然。
突然到雷成枫呆呆看着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说到后面，小女人却是羞涩了脸。
“对不起，以前的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难受的。”
雷成枫深吸了口气，呵呵笑了。
“你这算是……对我表白了么？”
“嗯，表白了，怎么样，有没有感动？”
寒初夏抬头，兀自强硬吼着。那双灿烂的眸子，看的雷成枫低沉轻笑。俯身，轻轻啄吻她的红唇。
“娘子，谢谢你……这一刻，我感觉到了你从来没有过的真诚，此生，你不负我，生不负你……”
此生，执子之手。
想到这儿，寒初夏反手，突然间搂着他脖颈。
“嗯，这一生，咱们就这样粘着过完吧。甭管怎么着，一起。”
管未来是个鬼啊。
反正，就是要在一起。
夫妇俩下车时，眼里四肢，都透着情意。
夫妻间的默契，也越发的和谐。
阿婆是第一时间发现俩人相处变化的。
“唉，你们这样，我是真的放心了。以前的你们，虽然感情也不错。可是我总觉得，你们好象缺少了一些东西。现今看来，自是缺少了一些心灵上的事儿。现在这样极好。”
“阿婆，我们以后会更好的。”
“对了，阿婆，明天，你跟我去办一件事情……或许，会有一个意外的消息……”
此次她回来，也存了跟阿婆说清楚那件事情的。通过这么久的调查取证，她，也真的能求证，给阿婆一个交待。只是，阿婆要如何取舍，就全凭她来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