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安想就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裴钰静坐在沙发上,铁青着一张脸,却没有看她。
安想跟在安心身后,在沙发上坐下后,三人谁也没有先说一句话。
整个客厅,在一种压抑的静默之中,连一张纸被风吹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啪!
寂静中忽然爆发的响声格外剧烈。
安想条件反射的一震,一只茶杯在她脚边碎裂,水滞洒了一地。
安想抬头去看扔杯子的裴钰,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怒色。
她不明白裴钰为什么发火,也不关心,但她没有理由向她撒气。
“董事长,我不觉得自己有做什么惹怒您的事情,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她的神情漠然。因为从离开的那天起,她就暗暗决定,从此只将裴钰看做是一个陌生人。
“没有做惹我生气的事情?安跃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裴钰沙哑而苍老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歇斯底里的涨得脸颊通红。
那双眼皮耸拉下来已经分不清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的眼睛,放着怨恨的光芒,就仿佛此刻她面前的安想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安想身形一顿,脑海中首先想到的就是安跃怎么样了。
年少时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裴钰残忍的将还是孩子的安跃扔在国外,不闻不问,而这一扔就是近十年。
试问,一个孩子,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活下来该是怎样的艰难。
只要一想到安跃,安想对裴钰的恨深到骨髓。
指甲掐着手心,安想红了眼眶。她用通红的眼睛瞪着裴钰,一字一句的从齿缝中挤了出来,“你把他怎么了!”
安想清楚裴钰的脾气,她既然知道安跃回来了,就不会放任他留在这里,玷污了她一心想要保护的安家的名声。在裴钰的眼中,安家的名望,比骨肉至亲都重要。
“哼,你如果真的害怕我对付他,就不应该让他回来!”裴钰冷哼一声,眼中结着不化的寒冰。
“你到底把他怎么了!”安想蹭地从沙发上起来,双手撑在茶几上,上身已经越过了大半张茶几。
紧盯着裴钰,她的眼神燃着深蓝色的火焰。
她从未如此的失控过。
十年前她没有保护好弟弟,从此觉得无言面对爸爸。
十年后她如果还不能好好的保护弟弟,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安儿,你冷静点……”安心嗅到两人擦除的火药味,急忙上前劝阻。可这次,她根本劝不住。
“姑姑!你知道这些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的心,没有一天不在自责!”说着说着,眼泪决堤,像河流,汹涌澎湃,止也止不住。
“我知道,我都知道,安跃没事,你放心……”安心也跟着流泪。她试图安慰就要崩溃的安想,可是安想的悲伤,安想的伤痛,她一个人无法抚平。
咚咚!
几声敲门的声音。
安心抹干眼泪朝门口去,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安跃,裴钰与安想争执的导火索。
“老人家,好久不见了!”安跃的大步走了过来,和煦温暖的双眼此刻是冰冷的。
“安跃?”看到安跃,安想不可思议的张大了眼睛。
她以为,她会又一次的失去他……
“姐,不哭。”走至安想跟前,安跃心疼的为她擦干泪水。
不顾裴钰黑沉沉的脸色,安跃拉了安想的手就往外走。
当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裴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口中却还呢喃着,“他是回来复仇的……”
“妈,你怎么了?”安心心惊不已,随即立刻叫了救护车。
安跃的车与一辆救护车擦身而过,安想不知为何的心口一跳,莫名的不安忐忑。
……
医院的重症病房,裴钰毫无知觉的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
病房外,安心焦急的询问医生裴钰的情况,医生的回答却让她脚下一软,幸亏扶着墙才勉强的站稳。
医生走后,安心许久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她给安想打了电话。
“怎么?”安跃在一旁打游戏,忽然瞥见安想的脸色煞白,赶紧放下笔记本坐到了安想身边。
“她……”不知为何,安想竟觉得要说出裴钰得了癌症很艰难。
“谁?”安跃不解的皱眉。
“裴钰,她得了癌症……”安想从来不知道,说出这样的噩耗会有这样的艰难,心口还会隐隐的疼。
她本该恨的人,此刻却再也提不上力气去恨了。
在安跃的陪同下赶到医院,看着病床上的裴钰脸色惨白的跟纸一样,这样脆弱的裴钰安想从未见到过,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碎了,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就不进去了。”将果篮递给安心,安想说道。
“安儿,你也别怪她,这么多年,妈她其实挺不容易的,她对你可能过分的苛刻,但也是因为她对你寄予了厚望。”安心的眼里噙着泪,说话时,声音一抽一抽的。
“姑姑,你就不要再为她开脱了,就算她没有对不起我,那么安跃呢,你也能保证她没有亏欠安跃分毫吗?”安想挥挥手,示意安心不要再试图劝和。
这么多年了,她和裴钰之间如果能够劝和,也不至于有今天的局面。
“我们先走了。”安想最后看了眼病床上虚弱的裴钰,与安跃离开。
……
有一件事情是安想始料未及的。
她万万没想到她会那么凑巧的遇见韩孝婚礼的宾客,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人竟还认出了她。
“宋小姐!你也来这里开会?”John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和安想打招呼,他碧蓝色的眼睛写着无限的惊喜。
安想尴尬的笑笑,说道,“您应该是认错人了,我不信宋。”
然后不等John反应,她像一阵风,溜之大吉。
可是世界偏偏就是如此的小,你越是刻意的去避开某些人,他就越是阴魂不散。
安想第二次不仅见到了John,还见到了韩孝。
因为韩氏与安氏所合作的项目,这位约翰先生就是第三方合作人。
“韩孝,这位真的不是宋小姐?”约翰不到黄河心不死,一散会就揪着韩孝追问。
看了安想一眼,韩孝若有所思,安想的心却跟擂鼓似的,不得安宁。
“不是,您也觉得很像对吧,第一眼的时候,我也认错了。”韩孝淡淡的一笑,目光轻轻扫过安想。
瞥见安想如释重负的表情,韩孝眼底噙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