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淅沥,雨滴疯狂的击打着窗户,像是一群被困的不安小兽。
身穿丝质睡衣的费妮已经在窗前驻留很久,身影单薄,眼神担忧。
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她给安想打了第一通电话。
从安想离开至今,费妮没有联系过她,因为安想说,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情都不要找她,因为费妮一旦打了电话,她会立刻换掉号码,立刻搬家。因为安想不会给韩孝任何找到她的机会。
电话通了,费妮有些紧张,她有好多话想说,但正是因为有太多的话要说,就越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片刻,电话那端传来安想久违的声音。
“喂?”
握紧了电话,费妮艰涩的动了动嘴唇。她心情复杂,甚至都未留意自己叫出来安想的名字。
恍惚中,电话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
当费妮再度听见安想的声音时,安想的语气带着一股忧虑。
她问,“狒狒,这通电话是因为他吗?”
安想口中的那个他,费妮自然知道是指的韩孝。
“嗯。”费妮解释道,“但不是他让我找你的。”
“可你都说了,是因为他,目前为止,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的事情,能不能什么都别说。”
安想的声音很低,因为看不见她的表情,费妮没有办法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说出的这番话。
费妮问,“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安想斩钉截铁不加思索道,“是的。”
此时,巴黎香风十里,万里无云,而C城阴雨绵绵了好长的时间。
满月酒的那天,费妮把安想送到了机场,但安想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郊区找了房子住下。这也是她早就安排好了的。不是她不信任费妮,而是她不给韩孝机会,更不给自己回头的余地。
隔着一条大洋,她仍能听见他的消息。他出没于哪些公共场合,他身边的女伴是谁,他出现在那些杂志的封面上。这所有,她都不曾错过。
接到费妮的电话,她不是没有紧张,也不是没有期待。她想,或许她还能够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因此,当听见电话里传来的是女声,她有些失落,但也有些庆幸。如果真的是他,她怕自己会把持不住飞回他身边……
她从来不曾真正的恨过他,她只是痛恨自己。
挂了费妮的电话,她推开了窗,海风带着咸涩的鱼腥味道,拂过面庞,有些疼痛。
时间数着数着竟已经是一个月,她离开他身边已经整整31天。
发呆的当儿,屋内婴儿的啼哭将她的思绪拉扯回来。她擦去眼角的濡湿,转身去抱孩子。
安远长得很快,也很听话。小小的他,身上有些韩孝的影子,让她每每看到他的时候既欣喜又忧伤。
给安远换了尿布,喂了奶,她开始找工作。她过去那点微薄的积蓄在付了房租和给安远买奶粉的钱后,已经所剩无几,所以她迫切的需要一份工作,好让她和孩子在以后的日子不会挨饿不会露宿街头。
她浏览着网页,每滤过一条招聘信息眉色间的忧虑就多一分。
巴黎的工作机会很多,但她能够胜任的几乎没有,这不仅仅是语言不通所造成的困难,还有安远尚不能离开她的原因。
幸好,房东是位好心的中国人,他同情她独自带着孩子的不易,便让她去他妹妹的花店帮忙。
花店的工作很简单,她只需要每天去花圃将剪下的花束送到店里即可,最主要的是,她能够和安远形影不离。
不知不觉中,一年时间就这样的过去。这一年对安想来说,平淡无奇,没有任何的波折,只是她仍然会在某个闲暇的时刻想起某个人。
秋季,花圃的鸢尾如火如荼,一片深紫的颜色甚是夺目。
房东告诉安想,妹妹就要结婚,所以他们一家人要回国了,这个消息对安想来说,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因为他们一走,她将不得不从现在居住的地方搬离。
但后来,安想的所有忧虑都成为了多虑,因为好心的房东先生早为她做好了打算。
她虽然仍要搬走,但房东的朋友那边有空的房子,她随时都可以搬过去,房租依旧是原来的价格。
对于房东对自己的帮助,安想无以为报,只能在一番千恩万谢后,将身上还值些钱的项链送给了房东的妹妹,算是提前送给新娘子的新婚礼物。
新的住处,空间不比以前的房间宽敞,但对安想来说,倒也不算拥挤。她觉得在这里能拥有那样一处为她和安远遮风挡雨的地方已属不易。
住处问题解决,但房东一家离开以后安想再度进入无业行列。
她不得不重新开始为找工作而奔波,但几日下来,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一次机缘巧合,安想在报纸上看到了征稿的新闻。她本有写一些东西的习惯,而且文笔不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那所杂志社投了文章。令安想没想到的是,她的文稿被用了,杂志社给她汇来了一笔稿费,数目不多,但足够她和安远一星期的生活。
于是,安想正式开始了写作的生涯,将自己的经历化成文字,既是记录,也是发泄。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出口将压抑在心头的不快和郁闷一吐为快。
两年的时间,她已是小有名气的畅销书作家,所获得的稿费已能够让安远没有后顾之忧的健康长大。
但小有成就的安想从不参加签售会之类的场合,也不接受任何的采访。
有人好奇她为什么不借此机会将自己的名声打亮,她总会淡淡一笑,俏皮的说自己不靠脸只靠才华。
三年,安远已经是咿呀学语的年纪。他说出的第一个清楚的词语竟是爸爸,每每他伸出胖乎乎的手要安想抱,嘴里却叫着爸爸的时候,安想总是仍不住一阵惆怅。
随着安远长大,安想总担心着一件事情。她想,如果某天安远问起自己的爸爸,她应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