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会再有事,你也好好的去休息,养精蓄锐吧。”
和秦铮说完了话,交代清楚了事情之后,谢谨画看对方两眼之下的青黑,有些心疼的开口道了一声。
秦铮摇了摇头,然后不言不语的站在了门口。
双手环胸而立,消瘦的肩膀却仿佛是一座异常安稳可靠的大山一般,能够给予人依靠。
谢谨画看了秦铮的背影一眼,对他的脾气也是无奈。
沉默了会儿,谢谨画从房中寻出了一件厚实的披风:“夜晚寒凉,别着了凉。”
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隔着一道门,身处险地,两个人却都没有惊慌害怕担忧的感觉。
因为身边陪着自己最在意最信任的人。
两个人都没有轻举妄动的意思,现如今,一动不如一静,毕竟谢谨画和秦铮来走这一遭儿,最主要便是为了拖延时间,稳住宁州州府的。
——
谢谨画以为自己起码能够拖过几日的,再不济也能够过了明日,毕竟她给了宁州州府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宁州州府得偿所愿,正大光明的往大庆朝廷,往京城中高高在上的皇帝身上抹黑的机会。
一个宁州州府对百姓苛刻狠毒不值得相信,加上一个皇帝亲自封赐了的女官钦差呢?
只要徐州城的事情传出去,无论是谁也不会相信皇帝英明,朝廷善待百姓了。
谢谨画的来历身份,一言一行都是能够经得起推敲的,所以,她对自己的目的是否能够达到,还是自信的。
可惜想的再好,计划的再好,也赶不上一句人算不如天算。
徐州府府衙中来了一个客人,贵客。
宁州州府一改白日在谢谨画面前的倨傲猖狂,面对着那将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男子,垂头弯腰,好不谄媚:“世子,您交代的事情小的正在办,就在这两日事情便成了。”
“就在这两日?”
斗篷被掀开,露出一张阴沉俊秀的脸,他冷冷的望着宁州州府:“林正平,父王交代下来的是让你尽快将事情办妥,夜长梦多,你灭徐州府的时候留下了一个漏网之鱼,又让那朱雀卫跑了好几个,本世子已经是法外开恩,没有多和你计较了,只期望你能够尽快将事情办好,让江南乱起来,结果你倒是好,徐州城控制住了,百姓抓起来了,就要砍头了,你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官又将人都给放回去了,你究竟还有没有将本世子,将父王看在眼中!你是不是想要尝尝背叛的后果。”
那年轻男子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可是眼神却是狠辣无比,宛若毒蛇一般。
想到西原国那位主子手下的众多刑法,宁州州府身子一颤,差点儿软倒在地。
那些刑法他没有试过,可是只是见过旁的人经了不到一半,他就到现在也无法忘记那场噩梦,那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世子,属下绝对没有背叛之心,若是属下有背叛之心,便让属下经历那万虫蚀心之刑,属下没有立刻将那些个百姓处死,不是想要耽误您的命令,而是属下得到了一个更好的机会。”
宁州州府的声音有些颤抖,在那年轻男子看过来的时候,赶忙将谢谨画的事情说出:“属下在京城中有人脉,那谢谨画确实是大庆皇帝的钦差,而是其父也是朝中户部尚书,这般的女人留下来有些作用,她的性子属下也试探过了,自私狠毒还有些自以为是的聪明,就算她那是假装的,今日经了她那一遭儿,城中百姓确实都对朝廷和大庆皇帝更加愤恨,痛骂之声不绝。”
宁州州府说着话,已经恢复了些精神,他望着那沉着脸静听的世子殿下,嘿嘿一笑:“而且那女子不止是有这样一个让百姓更加痛恨皇帝朝廷的作用,她本人,也是绝色美人。”
他招待的这位世子殿下也称得上是有谋略有手段有狠心,否则的话也不会成为那位的世子,可是对方却偏偏有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喜好美人,还是身份高贵的美人。
宁州州府小心的看了年轻男人一眼:“称得上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了。虽不至于倾国倾城,却是属下仅见的天生美人。足矣伺候殿下您左右了。”
宁州州府也好色,可是他很清楚绝色和自己的命哪个重要,所以此刻他将对谢谨画升起的那点儿子小心思都给压了下去,全力在年轻世子的面前说起谢谨画的好来。
“哦,真的有这般好?”
原禹辰阴沉的面色多了点儿暖意,他的眼中染上了那么一分兴趣。
有戏。
对方的面色变化瞬间入了宁州州府的眼睛,眼睛一亮:“世子稍等,我这便让人将那谢女官带过来。”
他特意加重了女官二字,果然,世子的眼中更多了些兴趣。
对方喜欢美人,喜欢高贵的,与众不同的美人。
女官虽然不稀奇,但是出身不错,被大庆皇帝委派钦差的女官,谢谨画却是第一个。
——
就在原禹辰等待着那所谓美人到来的时候,有一个与他相似打扮的黑衣人匆匆跑了进来:“世子殿下,出事了。”
“什么事?”
原禹辰皱眉,扣着桌子的指尖顿住。
对方凑到了他的耳边,这般那般的说了几句,宁州州府在一边看着原禹辰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只觉得额头上才褪去的冷汗不受控制的再次冒出,江南一地以他为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免不了再吃挂落。
该死的,刚刚才以为今日一劫过去了。
“百里峰带人杀了宁远守将,现在已经调兵往这边来了。”
原禹辰望着不敢置信的宁州州府:“若是快的话,再有半日的功夫他就到了,林正平,这就是你说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你误了大好的时机!”
宁州州府老脸抖动了两下,猛的跪倒在了地上:“世子殿下,属下也没有想到,只是这么一两日的功夫,怎么就......”
原禹辰一脚将宁州州府踹倒在了地上:“蠢货,自然是因为这一两日有人负责拖住你了。”
眯了眯眼睛,原禹辰眼眸中闪着毒辣的光:“那谢氏看来你是看走了眼了,不过她若是以为拖了这么点儿时间便足够救人的话,那就太可笑了。”
说着话,又踹了一脚宁州州府:“还不带路,本世子现在可是真的对那女子有大兴趣了!”
他的笑容阴冷可怕,带着些狰狞恶意。
——
谢谨画本就没有睡熟,宁州州府派来请她的丫头刚刚敲了下门,她便清醒了。
“谢女官,大人请您前去赴宴。”
小丫头低垂着脑袋,带来了宁州州府的意思。
谢谨画面上有些厌色:“大晚上的,我才刚刚睡下。”
“大人说了,有位贵人要专门介绍给谢女官,定然让您不虚此行。”
听着小丫头的话,谢谨画心底凛然,面上却是嗤笑一声:“贵人?难道还是皇子王孙不成?真是小地方的人,没有个见识,罢了,我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我面前敢称呼一声贵人。”
“你等会儿别过去。”
谢谨画打发那小丫头去院子外面,面向秦铮,直接命令道:“想办法躲起来,若是有些什么变动,便直接消失。”
被宁州州府称呼一声贵人的,在现在这个情形下,谢谨画实在没有什么好的联想。
秦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想要陪在她身边,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也想要陪在她身边。
他没有动弹的意思。
“阿铮,你难道要让我失望吗!”
谢谨画冷了面色:“我是一个女子,不会惹来人多少戒备,你却只会让人加强戒备,便是我要做什么,你的存在也只是让事情更加难办。”
谢谨画推了秦铮一把。
门外突然传来轻笑声:“京城来的美人就是矜持,这么久也没有过来,本世子实在等不及了,便亲自过来一见吧。”
门被推开,原禹辰站在了门口的位置,他的身后站着十几个护卫,太阳穴高高鼓起,身形精壮矫健,眼神凌厉如电,都是高手。
屋子中只有谢谨画一个。
原禹辰眼睛四处逡巡,没有第二个人。
“你那侍卫呢?”
窗户大开,有人去外面查看,回来对原禹辰摇了摇头:“被他逃了。”
“罢了,只是一个小虫子罢了,逃了便逃了吧。”
年轻人走到谢谨画面前,在望清楚女子的面容的一刻,眼睛便是一亮,他伸手钳住谢谨画的下巴,眸色暧昧,眼神迷离:“果然是美人。”
尤其是此刻面带惊怒之色,脸颊晕染薄红的美人,称得上是翩若惊鸿,皎若秋月,迷人心神不在话下。
“你是何人,居然擅自闯入女子闺房,你简直就是不知羞耻,林大人,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还不将这登徒子拿下!”
谢谨画挥手向着男子的面上挥去。
自然是被对方一把握住,手腕腕骨生疼,宛若碎裂一般,谢谨画额头冒出了冷汗,咬牙狠狠望着这个陌生男子,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一般的眼神:“你知道我是何人吗?我是陛下亲封的女官,我父是户部尚书!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汗毛,定然要了你性命!”
谢谨画的话语让原禹辰笑的止不住,他的头凑近了女子的脖颈,深深的嗅了一口:“好,我就看你怎么要了我的性命,在床上......”
“滚,你这个恶心的东西,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了,你敢动我,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谢谨画试探着。
“呵呵,你是期待你那逃跑的小侍卫,还是期待那远在百里之外的百里峰?”
原禹辰冷笑一声:“先不说他们是不是本殿下带着的人的对手,便是他们真的能够救你,也看来不来得及赶到。”
“呸,你是哪门子的殿下,也不知道是哪个破地方冒出来的阿猫阿狗,百里少将军一到,你定然是如同土鸡瓦狗一般!”
谢谨画挣扎着,看似慌乱,眼睛却是对上上首房梁的一刻,微不可察的摇头,不要下来。
秦铮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那一刻,心中想要杀人的欲望极其的强烈,可是下面那十几个跟在原禹辰身边的高手,不是他一力能够对抗的。
若是没有谢谨画,秦铮还有把握,可是谢谨画此刻就在那原禹辰的手中。
“本殿下的身份比你想象的尊贵太多,你倒是自信那什么百里峰能够和本殿下相提并论,罢了,比起强迫,本殿下更加喜欢你自己爬上本殿下的床。”
原禹辰哼笑一声,松开了谢谨画,看着对方那明明害怕,却故作镇定的样子,对谢谨画的兴趣不是那么浓了,虽然绝色,却也只是比普通女子多了点儿胆量,多了点儿聪明,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来人,给谢女官好好打扮一下,本殿下要带着她去看一场好戏,让她知晓,谁才是真正能够掌控全局的人。”
——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要压下来一般,谢谨画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将整个徐州城尽入眼底,那黑压压一片的被围困在中间的百姓,被利箭弓弩所指的百姓,就仿佛是蝼蚁一般,看起来那般的卑微渺小,一条条的生命,在她身侧这些人的眼中,便只是一条命令,只是一道计策是否成功罢了。
任凭着下面的百姓如何的哀求,如何的怒骂,全都不能够打动狠心无情心中只有权欲野心之人的决定分毫。
谢谨画觉得有些恶心。
“看看,这些个蝼蚁这般的痛苦,为什么要活着呢?他们活着,于世间没有丝毫的好处,只是让这个世间更加肮脏,他们的这些歌贱命,现在能够为我西原的大业作出一些贡献,已经是他们的造化了,你何必要多做些无谓的事情,只是让他们更加痛苦罢了,毕竟你可救不了他们。”
原禹辰的双手揽住谢谨画,额头垫在对方的肩膀上,笑的得意,他喜欢这般看着人绝望,死亡,看着人辛苦一场,却什么都无法改变的现实。
谢谨画的双手手腕已经被他卸了,所以,他丝毫不担忧这个没有丝毫武力值的女子会对自己如何,毕竟,方才连卸去对方双手手腕的时候,对方也就是那么点儿让人好笑的反抗。
“你们真让人恶心。”
谢谨画猛的推向原禹辰,面上全是愤怒之色,原禹辰都没有躲避一下,他笑盈盈的等待着谢谨画自己哀嚎停手。
双手腕骨断裂可不是好玩的。
周围那些个侍卫防备着周围,却没有防备谢谨画。
就是现在。
谢谨画一直藏在袖口的东西早已经夹在两指之间,忍受着腕骨断裂的剧痛,一根银针狠狠的扎入了原禹辰的手上。
原禹辰有些武功,却不是专精,他只要有脑子就好,武功只要足矣自保便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未来有一日,自己会在一个小女子的身上翻船。
手上一麻,然后便是蔓延到全身的麻木,在原禹辰意识到不对想要退开之前,谢谨画已经拔下头上簪子,抵住了对方的脖颈位置。
“都别动,我这簪子上可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谢谨画面上再也没有了惊惧害怕慌乱,她此刻的表情很平静,很冷漠,手稳的很,仿佛是千年冰雕一般,没有丝毫颤抖。
感受着脖颈处的尖锐刺疼,原禹辰的脸颊抽搐着,他此刻脑海中只有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只是那误了聪明的人不是谢谨画,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