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之中,靖王将手中看完了的密函递给身边的谋士:“看看吧。”
他微微闭了眼睛,手指轻轻的敲击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面上的神色莫测,看不出喜怒。
身边的谋士一目十行将这封密函看完了,眼中带着震惊,久久不语,半晌,他抬起头,对着靖王拱手笑言:“殿下大喜,公子天纵奇才,前往西北这才多久,现如今不止将异族赶走,更是带领军队向西推进,擒获乌涂,白河两部首领王孙无数,公子这西北军暂代元帅的位子,有这般功劳,只要再打点一番,未尝不能够真正掌控住西北全军。”
谋士面上满是刻意的喜色。
靖王睁开了眼睛,望着喜形于色的谋士:“麟儿是麟儿,比本王所有的儿子都有本事,可惜,不是在身边养大的。”
秦铮对他这个亲生父亲,可没有多少亲近之心。
靖王清楚,他身边的近臣也都知道。
甚至秦铮在大庆的时候还坏了靖王的大好布置,对靖王派过去的手下毫不假颜色,最后更是杀了他两个得力的人。
两人不谈父子之情,中间情分便是连陌生人也多有不及。
甚至秦铮因为名义上是他的儿子,此刻在西北军中站稳了脚跟,更加不利于靖王的布局。
起码,只要这封密报出现在朝堂之上,所有人都会将他看做最大的威胁。
他那几个兄弟就不是将他当做众多威胁之一,而是会联手了。
联手去除他这个最大的威胁。
对靖王这般喜欢一步步按部就班吞噬力量,藏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阴暗角落暗自发展的人来说,这便是将他暴露在危险天光之下。
谋士看了靖王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果然是只有利益相关,而没有丝毫父子情分了。
靖王看到那封密报,想到的只有自己会受到的不好的影响,只有秦铮这个儿子的不听管教,而不是对方走到这般地步,在西北军中站稳脚跟,到底经历了多少艰难。
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是心中想想,他的主君还是靖王,所以谋士看靖王的情绪还是不高,深深鞠了一躬:“恕臣多言,王爷现在这般却是想错了。”
“无论王爷与公子之间情分几何,你们二人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父子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事实,王爷也为此所扰,可是王爷忘了,陛下现年几何?”
谋士眼中带着沉色:“王爷一向谋定后动,隐忍善功,所以王爷才能够有现如今这般的地位,才能够经营到这般地步,可是王爷,一味的隐忍一味的隐藏,不是成功之道,陛下年岁渐长,说句大不敬的话,也没有多少春秋了,不定今年明年的就再也不能够掌控朝权了,殿下现在要做的是手中掌控赫赫之功,掌控绝无仅有的强大能力,一击得中!”
再隐忍下去,机会也许就溜走了,现如今秦铮掌控住西北军,就算他不会对靖王多么亲近,可是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靖王一边的人:“殿下可以看看联络一些不想站队的人了,想来王爷身边加上西北军的筹码,那些个人,就会重新考量一番。”
谋士的话让靖王的眸色暗了些,其实这个到底他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到底不如先前打算的一般好。
用旁人不知道的自己人掌控西北军,秦铮若是死在西北军中,不止自己能够彻底与西北军脱开联系,将自己更深的隐藏起来,日后到了必要的时候,西北军便是他绝对的杀手锏。
哪里会是现在这般,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如同鸡肋一般的存在,梗在喉头。
“叶榆林那个废物。”
靖王如此道了一句。
好掌控,却也是好一个废物。
明明在西北军中经营那么久,有那般好的天然优势,加上他的帮助,最后居然会如此不顶用,做出勾结异族的蠢事。
大好优势,尽数毁于一旦。
“去,叫嫣然来。”
深吸了一口气,靖王的手按住桌面:“既然要让旁人知道我们父子情深,那就好好的做,段先生,你也去准备一些合适的东西送到西北那边,不需要特意避开谁了。”
“本王既然有这么个好儿子,那就不能够藏着掖着,让所有人都知道本王的儿子有多能干!”
谋士看到靖王听劝,眼中露出欣慰之色,领命告退。
却不知道,身后靖王眼中神色沉沉。
对他来说,不能够掌控的存在,不如去死。
儿子这种东西,他随时都能够再有。
而威胁这种东西,靖王不想要多忍受一时半会儿。
看到秦铮,靖王仿佛看到了自己一般。
只是他自己是一条隐忍嗜血的毒蛇的话,秦铮便是一头喂不熟的狼。
秦铮既然躲过了他的人的刺杀,那就让旁的人帮他动手。
靖王的好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领受的了的。
靖王府外从白天到黑夜十二个时辰随时都有人盯着。
既然秦铮那么能干,那就让那些盯着他的人都去和秦铮好好的过过招。
就算是不能够杀了秦铮,帮着他引走些视线和威胁也是好的。
徐嫣然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便来了,见到靖王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小心温柔:“义父,您唤我有何事?”
“你今年几岁了?”
靖王打量着徐嫣然,在徐嫣然浑身不自在,猜测着他的目的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
“十四了。”
徐嫣然小声答道。
“已经这般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倒是本王疏忽了。”
靖王感慨了一声。
“铮儿现在西北那边无人照料,本王心中挂念,他身边的人本王也信不过,嫣然,本王待你如何?”
靖王突然转口。
“义父待女儿如珠似宝,恩重如山,父王若是有任何为难之处,女儿便是刀山火海,也愿意为父王做到。”
徐嫣然盈盈跪倒,缓声坚定的道。
她已经猜到了靖王要她做什么,毕竟靖王已经将话说的这般清楚,只是尚且不知道靖王真正的心思,所以不敢多话。
“你去铮儿身边帮本王好好照料他,让他知晓本王对他一直都是颇为思念挂心的。”
靖王道。
徐嫣然听到靖王只要她做这个,心底大松了口气。
在她想来,这就是靖王看着秦铮有用,想要修补父子情分,对她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义父放心,女儿一定将义父的心意带到。”
徐嫣然脆声答道。
靖王笑了:“嫣然,来。”
他招手,让徐嫣然上前:“本王也没有什么给你的,这个给你,这是阿铮的母亲留下的东西,以前她说过,要给未来儿媳的。”
靖王这话已经是很直白了。
他打开了手边一个小小的盒子,一支鲜艳夺目的血玉手镯出现在徐嫣然的面前,那手镯中纹路隐隐,阳光洒落,光华流转间,宛若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鸟一般,看着似凤非凤,毕竟只是天然纹路勾勒,可是在有心人眼中,那便是凤凰。
徐嫣然虽然和靖王是父女情分,也有个郡主的封号,但是她没有改姓原,没有入西元皇室的族谱,她一直都担心着自己的未来,此刻听到靖王的话,看到他给她看的那手镯,只觉得心头一阵热流涌起,那是一种激动与兴奋。
这些代表的意思,代表的未来,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加美好。
更加远大。
——
西北大军彻底将异族军队赶了回去,甚至是乘胜追击,将乌涂族和白河部两部的首脑都给俘虏了不少,秦铮在西北军中不说彻底站稳了脚跟,却也再没有人置喙。
所以他现在入住元帅府后,终于是得了闲暇。
秦铮的闲暇不是看兵书练武练兵,便是和谢谨画相处了。
他此刻便在试衣服,谢谨画亲手给他做的。
“很合身。”
谢谨画看着秦铮穿上一身新衣服,白色里衣,黑色外袍,最外面还加了一层青色直缀,腰间压着一块玉佩:“很好看。”
谢谨画眸子微微弯起,心情很好的夸奖道,不知道是在夸奖自己做的衣服,还是在夸奖穿衣服的人。
秦铮的耳根有些红,手在袖口抚摸,半晌,吭哧出声:“姐姐,元帅府这边多的是人做衣服,不需要你劳累自己亲手做的,我正在长个子,现在费的衣服多,现在做了,也穿不了多久。”
秦铮一边宝贝喜欢着谢谨画给他做的这一身衣服,一边又有些不舍得。
一不舍得谢谨画劳累自己,做一套衣服可不容易,尤其他这一身剪裁格外的舒服笔挺不说,布料上还有隐隐的暗色纹路遍布袖口衣角领口。
一看便是用心费时做的。
二是舍不得谢谨画的心思手艺,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乎是一月一个身高,秦铮现在已经与普通男子一般高矮了,可是却还有的长。
谢谨画看秦铮这么一副明明很喜欢,却又艰难拒绝让她再做衣服的样子,越发的想笑,伸手帮秦铮整了下领口:“你长得快又如何?便是一天一个样,你的衣服我也能够给你做出来,打扮你,可是我专属的权利。”
专属的乐趣。
谢谨画的手指轻轻捏住秦铮的耳垂,热乎乎的,踮起脚尖在对方的耳朵边吹了口气:“而且我也做了一身新衣服,和你这身配套的。”
秦铮咳嗽了声,呛住了。
他忍不住的想象谢谨画做的和自己身上这套配套的衣服是什么样子,想象谢谨画和自己穿着配套的衣服,是不是也会看着更加相配。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够瞪着谢谨画,红意从脸颊蔓延到耳根。
“公子,黎城来人了,说是靖王爷派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有侍卫进来禀报说。
垂首敛目,对秦铮和谢谨画的亲近样子好像完全没有反应一般,实则眼中却有焦急,他想到那和东西一起送来的人,觉得自己需要赶快单独和秦铮禀报一番。
别人到跟前了还没有个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