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天不亮的时候便拔营集合,向沙漠进发了。
他在谢谨画面前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内心早就做好了决定了。
西北那块,谢谨画是绝对不能够去的。
那里太危险,随时都会发生战争,随时都可能短兵相接。
更何况西北那边不止外患不绝,内部更是混乱。
元贞传出伤重的消息,本来在他领导下各自安然铁板一块的西北军,瞬间便像是被穿出了一个个窟窿的蜂窝一般,各方势力都有所插手。
秦铮有把握让自己在那边站稳脚,却没有把握让谢谨画在那边一点儿不会遭遇危险。
只是不知道谢谨画若是起来发现自己就这么将她丢下了,会是如何生气了。
秦铮叹了口气,希望谢谨画好好的回去,他留下的两个人应该是能够护送她离开的吧。
正出神想着事情,身后上来一个侍卫。
“公子,刚刚那个向导说看这风候天色有些不对,我们等会儿可能会遇到沙暴。”
那侍卫面色不太好看,眼中带着些焦虑。
就算不是长年生活在沙漠或者沙漠边缘的人,也都知晓沙漠中最可怕的沙暴有多么可怕。
那是来自于自然的力量。
秦铮的面色也凝重了:“这附近后没有暂时躲避的地方?”
他一边询问,一边拿出了自己身上的地图。
“最近的避风处离着这边还有一里,辎重很多,我们的速度不快,更何况就算没有辎重,我们也不一定能够及时赶得及过去,向导说了,就在这一时半会儿之间了。”
侍卫苦笑了声道。
秦铮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近的一处避风口确实离身处之地不近。
秦铮将地图往怀中一塞:“钱粮辎重四周围拢,中间留空!”
秦铮转头望向身后黑压压的人:“每人双手互相拉住,全部围成圈,大圈套小圈,毡布还有各种布料全都盖在身上,等待沙暴过去。”
秦铮决然道。
与其呼啦啦的就地跑,到时候被沙暴湮没大半的人走失大半的人,还不如直接就地休整准备。
这个时候跟着秦铮的一千八百人虽然从前不是他的人,但是确实各个都是精兵,秦铮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兵便迅速的按照他所要求的准备了起来。
辎重车在四周围拢,一个个士兵互相拉住围成圈。
秦铮没有去最中间,而是去了最外围的辎重车旁边。
这批辎重无比重要,不容有失。
望着天空中那滚滚而来的黑色烟云,他再一次的庆幸,自己没有让谢谨画跟着来。
卧在沙地上的马匹全都开始不安,跪地的马蹄不断的动着,昂首嘶鸣,那是对危险的预警。
若不是身边的骑士紧紧的压制住那些马匹,恐怕沙暴还没有来,马匹便已经全部跑走了。
在所有人刚刚将秦铮的命令做好没有一会儿,沙暴便来临了。
沙暴来袭的一刻,黄沙飞舞,黑云弥漫,整片天地全都被黑黄色所覆盖,呼啸的风声刺耳欲聋,便是有人在耳边大声喊叫,也是听不到什么声音的。
天空仿佛都塌陷了一般,飞沙走石,脚下的黄沙飞卷,没有人敢睁开眼睛。
此时此刻,生命仿佛很轻很轻,随时都会被可怕的沙暴带走。
有人承受不住沙暴的强劲,被迫松开了身边的手,惨叫着被拉走。
漩涡飞卷,一道道人影被卷入了风沙之中。
也有人寻找一切能够支撑住自己身体的东西,掰碎了指甲也不愿意放手。
从上方往下看,会发现一个黑压压的圈,在这片广袤的黄沙之间,一千八百人显得格外的渺小。
可是却又格外的坚定,仿佛是一枚钉子一般,牢牢的钉在那里。
——
在距离这里一里多的地方,谢谨画也正在躲避风沙,比起秦铮他们好的是,谢谨画此刻刚刚进入沙漠不久,虽然没有及时退出沙漠,但是这个地方风沙也不是太猛烈。
而且这里还有避风障碍。
她身后跟着过来保护她的两个侍卫也与谢谨画躲避在一起。
两个侍卫本来想着是要将谢谨画护送出去沙漠的,如果谢谨画不愿意,就是强迫也要强迫她离开。
哪里想到会突然遇到沙暴。
两个侍卫心底满是焦虑,若是谢谨画出一点儿事情,他们都没有办法和秦铮交代。
谢谨画心中却是更急,她担心秦铮。
秦铮带着那么多辎重和人,比起自己这三个人轻车简从的,更加难以躲避。
风沙刮在身上,几乎像是小刀子割动一般,偶尔有漏网的沙粒刮到脸上,脸颊宛若针扎一般。
谢谨画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将身上裹着的披风更加紧了一些。
沙暴不知道多久才退去,当谢谨画将身上的披风掀开,扑簌簌的黄沙溅落的一刻,她望着满目的黄色,脑袋都有些晕眩。
“夫人,我们还是离开吧,现在我们进入沙漠不久,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这次沙暴也不是太猛烈,还能够找到避风口,可是若是我们再往里深入,若是再遇到沙暴之类的危险,便不会如同此刻这么幸运了。”
一个侍卫也掀开了身上的罩布,走了过来。
他整个人像是在黄沙中狠狠滚了十几圈一般,灰头土脸,狼狈的很。
“我会继续往里走的。”
谢谨画咳嗽了两声,她现在的样子比起对面的侍卫也不遑多让,也是灰头土脸,此刻的谢谨画,若是被以前熟识的人看到,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她是曾经的盛京第一美人。
可是她的那双眸子,却是烈烈灼色,仿佛真的在燃烧一般。
那是她的坚决:“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
反而是这次遇到的沙暴,让她更加想要呆在秦铮的身边。
即便是有危险,她也想要和秦铮一起面对。
侍卫听到谢谨画到现在还坚持去找秦铮,忍不住皱起了眉:“夫人,公子并不想您过去找她。”
“夫人您去找公子能够帮助他什么呢?您便是真的找到了他,也只是累赘。”
另外一个侍卫从黄沙中将自己没入一半的身子好容易挪出来,正听到谢谨画和第一个侍卫的话语,忍不住说出了这番话。
在他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谢谨画一个女子虽然能够一路跟过来是很不错了,可是跟着秦铮去西北,却是纯粹胡闹。
谢谨画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黄沙,随意的将散乱的发丝一整理,抬头望向那两个侍卫。
“找不找他,要不要和他在一起,是我自己决定的,与所有人包括阿铮无关,还有,我不会让自己有成为他累赘的一刻。”
谢谨画的马已经站了起来,丢下这几句话,谢谨画翻身上马。
眼看着谢谨画根本劝不回来,第二个侍卫对第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迟疑了下,脚下一动,便要将谢谨画打晕带走。
好言相劝不听,那只能够强行带走了。
谢谨画仿佛背后长眼睛一般,身子在马背上一伏,躲避开了那个侍卫的一击。
谢谨画躲避开第一个侍卫的攻击,斜着另外一个侍卫的手指向着她麻穴点来的一刻,谢谨画的手腕一翻,一把小巧的手弩出现在了掌心中。
侍卫的手指距离谢谨画的麻穴仅有一寸,可是谢谨画的手弩之上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好了弩箭,锋利的箭头在烈日些隐隐的都能够感觉到锋芒,正正的对准那个侍卫的咽喉位置。
那侍卫的手指点不下去了,因为谢谨画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稳的让人惊愕。
他轻微一动,谢谨画手中的手弩便迅速调整,重新锁定。
她也许体力不如男子,可是她的敏锐与警惕性,却是远远超过了男子。
此刻被谢谨画锁定的侍卫,心中忍不住如此想到。
“夫人,我们是公子派来保护您的,您总不会杀了公子派来的人吧?我们也是一片好意。”
另外一个侍卫停在两人不远处,眼看着谢谨画强硬的样子,劝解道。
“我知道你们是阿铮派来的。”
谢谨画手中的弓弩收了起来,眼中的冷冽迅速消散,甚至带着点儿笑意:“我自然不会伤了杀了你们,我只是想要你们看到,我到底会不会成为累赘。”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谢谨画的话语还留在两个侍卫耳际,她身下的马匹已经纵蹄离去。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这位夫人还真是......”
一个侍卫忍不住开口,却是说不出后面的话。
只是心中的疙瘩却是平了。
对他们来说,一个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和一个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却非要去跟着的女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
谢谨画追上了秦铮的队伍,秦铮离着她本来有段不小的距离,只是秦铮那边带着一千八百人,在沙暴过去之后,光是重新组建队形,点清人数,寻找生还者却是浪费了不少时候。
所以谢谨画到底赶上了秦铮的队伍。
在看到秦铮安然的一刻,谢谨画大松了口气。
一千八百人被沙暴吹走找不到的有五六十号人,虽然什么战斗都没有经历,就这么损失了五六十号人,可是一场沙暴,还没有合适的避风口,能够只损失五六十号人,辎重马匹一点儿没丢,却是秦铮果决,当机立断下的决定正确。
士兵们望向秦铮的目光比起先前,多了点儿认同。
秦铮发现了这一点,却也没有什么变化,该怎么下命令还怎么下命令。
将物资人员都规整好之后就是离开,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来路,风沙漫漫,根本看不清楚来路。
谢谨画将自己的身形更深的隐藏了起来,幸好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谢谨画唇角勾了勾,她决定要跟着秦铮一起去西北,那就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去。
郑千秋给她的面具,可不止一张,除了侍卫那张是有名有姓的,比较麻烦,其他的普通面具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