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和成王望着叶靖安的眼神恨不得杀人。
虽然他们两个下定了决心,为了自保便是逼宫也无妨,可是若是本来不需要如此做呢?
不是叶靖安的那些话,他们怎么可能走到今日这一步。
逼宫逆反,这种事情,能够不走到这一步,大多数人还是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我怎么骗了你们?我只是实话实说,只是推了你们一把,就算陛下先前不知道,你们觉得,他以后也一直不会知道吗?我可以将消息先告诉你们两个,也可以将消息先告诉陛下,你们不应该恨我,应该感激我,是我的选择,让你们两个有机会先下手为强,有机会占据现在这种上风。”
叶靖安粗可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往日里的沉默温和,反而满满的都是邪气恶意。
大变了一个样子,或者说,此刻的他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安王和成王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叶靖安说的是实话。
他们不止不能够怪叶靖安逼迫两人走到这一步,甚至要感激对方没有像是他所说的一般,将两个人的把柄先给了皇帝。
只是到底心中不甘,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了什么,不想再搭理叶靖安,而是面向了皇帝。
成王开了口:“父皇,儿臣知道自己所为定然让父皇失望,只是儿臣已经走到了现今这一步,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则是万劫不复,父皇,请您成全儿臣,儿臣继位之后定然尊您为太上皇,对您尊敬孝顺,一应事宜尽数听从父皇指示......”
成王面上有些羞愧,却带着更多的坚定。
皇帝刚刚一口血吐出,半天都缓不过气儿来,此刻看着已经下定决心一条道走到黑的两个儿子,只觉得心脏一阵阵发寒。
“朕现在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无论你们两个做了什么,正如同你们所说的,你们到底是朕的血脉,现在若是回头的话,朕虽然不会再将位子传给你们,却也会保住你们一条性命。”
这是皇帝最后的退让与对自己儿子的仁慈了。
成王和安王听了,却丝毫不觉得感动,反而是激起了性子。
“父皇你不打算传位给我和大哥,那你想传给谁?齐王兄吗?对,也就只有齐王兄了,瑞王兄那般样子,齐王兄又一直得到父皇你的指教,哪里是我们两个比得了的。”
安王的面容有些扭曲,就算真的让成王登上了大位,也比齐王强。
齐王非嫡非长,出身更是比自己差的远了,安王如何甘心屈居齐王之下。
“请父皇下旨传位。”
成王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剑柄。
皇帝闭了闭眼睛,这两个儿子,是彻底的废了。
他捂住唇,咳嗽了两声:“来人。”
他的声音带着虚弱。
“父皇,您别想着还有人救驾了,今日我们两个既然来了,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今夜宫中禁卫全都是我们的人,至于那些不听话的,已经尽数被除去了......”
安王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望着顶在自己脖颈处的刀子。
成王的脖颈处也顶着一把刀,他们两个用刀剑砍杀旁人的时候痛快,可是当刀剑按住在自己的要害处的时候,两个人的感觉只有害怕,惊惧。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成王喊了一声,用刀剑制住他们两人的,正是两个人身边的人,他不敢相信自己带来的人会这般迅速的毫不防备的就反了水。
“想要造反的是二位王爷。”
秦铮从后面慢慢的进来,他身上的血腥气极浓,刀上鲜血不断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道深深的血痕。
“启禀陛下,禁卫军副统领与皇后娘娘还有一众逆臣勾结行大逆之事,已经被臣拿下,至于其他冥顽之辈,也尽数斩杀。”
秦铮的声音中满含着凛冽寒气,他的手中提着一个脑袋,那脑袋面容狰狞,双眼大瞪,那正是让成王和安王作为最大依仗的禁军副统领。
这个时候,便是傻子,也知晓今夜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帝是将计就计,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有不轨之心的人跳进来了。
成王与安王艰难的转头,才发现,除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之外,后面跟来的那些人,不知道何时,被后面的一群人控制住了,有不少人也许是想要反抗,被当场斩杀。
成王的性子一向软弱,他从小到大都是听从皇后的话,按照皇后母族的要求去做一个有为的皇子,十几年前,他能够狠下心杀了二皇子和他所有子嗣,是嫉恨二皇子已久,一时的冲动,为了这个,十几年他不得安。
所以才会被叶靖安一威胁就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可是当自己所有的依仗都失去的时候,他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软弱,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父皇,儿臣一时鬼迷心窍,求父皇饶了儿臣。”
成王眼中甚至流出泪水:“父皇,儿臣只是想要自保,儿臣嫉妒二弟,明明儿臣才是大哥,才应该是父皇最在意的儿子,可是二弟却一直嘲笑压制儿臣,让儿臣成为朝臣心中眼中的笑话,儿臣一时间冲动气不过才会对二弟下手,这么多年,儿臣一直在后悔。”
成王不断的哭诉着:“父皇,儿臣难受,儿臣害怕,儿臣只是太害怕了。”
他一边哭诉着,一边膝行着慢慢的往皇帝身前而去。
皇帝的眼中露出了苦涩与痛楚。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逼宫之事若是都能够原谅,那未来谁还能够保证对皇帝的敬畏。
“父皇,父皇求求你......”
成王哭的涕泪横流。
安王握紧了拳头,他望着成王在那边请罪,望着周围那一张张看着逆臣贼子的面容,一双双鄙视的眼神,望着皇帝眼中状若痛心,实则早就有了决定的神色,猛的喊住了成王:“大哥,你记得我们刚刚入宫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成王愣了愣,停住了往皇帝那边跪行的动作,不解的望向安王。
“我们在入宫杀人的时候,你亲口说的,不胜则败,不成为人上人,就是苟延残喘,你我二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落到那样的地步。”
安王一把挥开指着自己脖颈处的刀子,虽然他是谋逆之人,但是皇帝不发话,没有人敢真的对他下杀手。
皇帝以为安王也是想要和成王一把求情,挥了挥手,没有让人阻止安王接近成王。
他不能够轻易饶恕两个儿子,可是他也想要让两个儿子好过一些。
若是安王和成王一般真心悔过,起码,他有理由对两个儿子的惩罚从轻一些。
安王一步步走到成王的面前,眼神奇异的望着成王:“大哥,我们败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败了,五弟,你和大哥一起求父皇的谅解,我们一起求父皇看在父子的情分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成王去拉安王的胳膊,想要他跪下。
此刻的成王不像是刚刚的志得意满,反而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安王的眼中闪过隐隐的鄙夷:“大哥,我们是皇子,是父皇的儿子,我们败了,败了便要痛快认输。”
皇帝猛的意识到不对:“拦住......”他。
一声他字都没有机会出口。
下一刻,噗嗤一声,利刃入了血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很轻微的一声,却让所有人的视线尽数落在了那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成王慢慢的低头,望着自己心口插着的一把匕首,那匕首上泛着奇异的光芒,应该是抹着毒的。
“为......什么?”
安王的手中握着匕首的刀柄:“我绝不会在自己的兄弟父亲面前做狗,若不成为人上人,不如一死,大哥,你是皇子,你要记得,皇子的尊严。”
安王的手一痛,松开了匕首,秦铮将他按到在地。
叶靖安收回了手,方才便是他拦住了秦铮,殿内这么多人,可是方才有机会在皇帝出声的一瞬间阻止安王杀成王的人,也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一个是秦铮。
他要皇帝痛彻心扉,有什么比儿子杀儿子,还是在他的眼前上演还要让皇帝难受的?
所以一直很安静,即便殿内情形反转也仿佛不存在的叶靖安,在安王拿出匕首的瞬间,挡住了秦铮。
不少人去扶成王。
皇帝喊着叫太医。
“父皇,不想......死,救我.....”.
成王的脑袋费力的看向皇帝,断断续续的开口,下一瞬,一口黑血喷溅而出,成王砰然倒在了地上。
短短片刻间,已经没有气息了。
皇帝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不受控制的一阵发黑,差点儿直接栽倒在地,幸亏身边的李全扶住了。
“带下去,将这个逆子,带下去。”
皇帝咬着牙,一字一顿。
“至于成王,好好安葬。”
他的身子无力的坐到了椅子上,唇都在颤抖。
“陛下恕罪,方才是臣护卫不利。”
秦铮跪地请罪。
皇帝望了秦铮一眼,那眼神有些冷,即便他看的清楚,不怪秦铮,可是此刻仍然忍不住的有些迁怒。
气氛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可怕。
“呵呵呵呵,陛下,您现在是否心痛了,是否心中愤怒的又想要杀人了?”
叶靖安突然出声,打破了这份有些可怖的寂静。
“十三年前,二皇子为了一己私欲,逼迫我等这些西元质子与国内相通,协助他谋反,他失败被擒,又为大皇子所杀,陛下便将这一切算到了我等头上,将我们这些夹缝中求生存的西元人当做是泄气的工具,杀了个血流成河,陛下可想过这一日?”
叶靖安毫不在意皇帝充满痛恨的目光,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格外的痛快。
心中的恨意,心中的内疚,让他这么多年没有一日心安的。
他想要报复,却做不到彻底的不顾一切的去报复,因为元安公主,因为这状似平静的十几年生活,更因为无辜的乾儿。
可是当秦铮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当他意外发现花麽麽的时候,心中那压了十几年的仇恨与执念再也无法压制,他这一生,终究有一件事情,有一个人,重要过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甚至重要过自己的性命。
“你这个逆贼,枉费朕赦免你之罪过,将元安下嫁,悔之晚矣。”
皇帝指着叶靖安,手狠狠的一挥。
“将叶靖安,给朕拿下!”
众多的侍卫冲向了叶靖安。
秦铮也冲了过去。
叶靖安武功再高,也耐不住身边围攻的人多,没有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已经有累累伤痕。
皇帝冷眼望着叶靖安被围攻,望着他一点点的左支右绌,只觉得痛快之极。
众多刀剑将叶靖安压了下去,他半跪在地,唇角溢出血色。
他的背脊挺直着不愿弯曲,可是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脱身了。
皇帝挥开李全,一步步走到叶靖安面前:“西元逆贼,都是该死之人。”
他的眼中带着强烈的杀意与恨意。
叶靖安抬头望着他,只是嗤笑,一句话未说,却比什么都让人气恨。
因为他已经做的足够了。
成王死了,安王废了,元安公主从此必然和他离心。
皇帝伸手问秦铮要了把刀,一刀没入了叶靖安大腿之中。
“朕悔不该放过你。”
叶靖安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滚落,却是扯着唇扭曲出一个笑:“陛下,你让我失去一个挚爱之人,我让你,失去三个儿女,我便是死了,也够本了。”
皇帝拔出那把刀,便要向着叶靖安的另外一条腿刺,皇帝是恨毒了叶靖安。
“父皇,父皇求您饶恕驸马一命。”
一声凄厉的喊声,元安公主冲了出来,挡在了叶靖安和皇帝的面前,皇帝那把刀差点儿刺中她。
“父皇,驸马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可是他是儿臣的命,是儿臣孩儿的生父,求父皇开恩,求父皇开恩,饶恕驸马一命。”
元安公主跪倒在地,抱住了皇帝的腿,泪流满面。
皇帝的身子晃了晃:“元安,他害死了你成王兄,他是西元逆贼......”
“是成王兄自己心中有野心,靖安只是顺势而为。”
元安公主下意识的反驳。
皇帝一个巴掌挥在了元安公主的脸上:“逆女!”
皇帝的胸口憋闷,喉咙中弥漫着血腥味,却被他压下。
面色瞬间涨红的不正常。
“陛下,陛下您别动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公主殿下,求求您别再气陛下了,陛下的身子经不住气了呀。”
李全扶住皇帝的身子,对着元安公主苦求着。
“父皇......求您......求您看在母亲的面上,求您......”
元安公主满面痛苦愧疚之色,开始磕头。
“将叶靖安带下去,关入天牢,明日着大理寺拟定谋逆大罪,与元安公主和离,判他千刀万剐之刑,诏告天下。”
皇帝冷酷的命令,让元安公主整个身子软倒在地。
皇帝转身,再也不想看元安公主一眼。
身后突然一阵兵器落地声,却是叶靖安突然一下将压着他的人全都震飞,夺下一把长剑,冷芒向着皇帝背心处刺去。
“靖安不要!”
“护驾!”
“陛下小心!”
李全变了调子的声音响起,想要挡住叶靖安的一剑,却哪里有那剑快。
皇帝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
噗嗤一声,刀剑刺入血肉。
皇帝面上喷溅了一脸的鲜血。
元安公主尖叫着,扶住了满身鲜血的叶靖安。
叶靖安的剑刺入了秦铮的胸口,而他的腹部,也被秦铮一刀刺穿。
两个人手上全都沾染着血腥。
“靖安,靖安你不要死,靖安。”
元安公主慌乱的想要帮着叶靖安拔出刀,想要为他处理伤口,却被叶靖安一手按住:“刀子拔出来,我立马就会死。”
叶靖安喘息着,望着元安公主,轻笑一声:“你伤心什么呢?我这么个逆贼死了,你日后再也不需要提心吊胆了。”
“靖安,我爱你,我爱你呀,你不要死,你明明答应了要陪我一生一世的。”
元安公主的整张脸全被泪水哭花。
叶靖安唇角的笑还在,他的手慢慢的抚上元安公主的脸颊:“你爱我,可是,我不爱你,我恨你......”
他一字一顿,诉说着最狠辣的话语:“从十三年前开始,我就恨你,恨你的父皇,恨大庆,恨西元,恨所有的人,只是为了一场权势的博弈,只是为了一场权势的博弈......”
他笑出了声,笑的宛若哭泣,猛的将元安公主推开,推到在地,冷冷的望着秦铮:“你也是西元人,你居然为了保护大庆的皇帝这般拼命,殊不知,你只是他手中一把刀,一条狗,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皇帝终于回过了神:“速叫太医。”
他冷冷的望着叶靖安:“对朕忠心之人,不论西元还是大庆之人,朕都不吝高位,秦铮对朕忠心耿耿,不是你这等忘恩负义之人可及,秦铮救驾有功,朕会让你好好看着,他日后的风光,让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他对秦铮的些许疑心,因为叶靖安的挑拨,反是消抹。
“呵呵,你还能够活几日?陛下,你这几日不是自己也感觉身子差的厉害,时日无多了吗?陛下,您以为您胜了吗?齐王殿下,可已经在护驾的路上了,对了禁卫军统领,也已经是齐王的人了。”
叶靖安猛的以手握住刀刃,拔下了自己腹部的利刃,鲜血喷溅中,一字一顿:“皇帝,我诅咒你被所有的儿女背叛,我诅咒你失去所有至亲至爱之人,我在地下等着你被自己的子女所叛所杀!”
叶靖安话音落下,眼睛睁大着,仰天倒下。
秦铮捂着自己胸口的剑,怔怔的望着这一幕。
叶靖安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