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该的。”她揉了揉眼角,对我笑笑。
那笑容里有着明显的无奈。
“舒秋……”她叹了口气,拉我过去坐下:“我孩子还小,说实话,就是我真的把他给千刀万剐了,孩子不能没有爸。”
我坐下,无言地听她讲起了自己的孩子。
其实无论是婚前婚后,怀孕还是生子,徐颖的性格都没怎么变。
她脾气急,也不是很会忍耐的人。
今天她让我把电话给老梁的时候,我真是完全出乎意料。
我以为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没办法面对她老公,那怕是在电话里。
可我错了,从出事到现在,短短的两天里,徐颖的心里,也许已经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老公他是个王八蛋,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真的疼我,也是一直纵容着我所有的坏脾气的。”她徐徐地道:“我之前是很想离婚的,可一想到离婚之后,我就蒙了。”
她拉着我的手,转头看着我道:“要是我和他离婚,你说孩子会判给谁?要是判给他,他肯定还会再婚的,到时候我的孩子,给别的女人带……”
摇摇头,徐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不放心,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不能往别人怀手里送。”
“所以……你是为了孩子?”我没说出余下的话来,但我想她也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显然,徐颖是打算原谅老梁,跟老梁和好。
徐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全是,这么几年的婚姻,不是没有感情的,他……”
像是想到了在宾馆里看到的那一幕,徐颖咬了咬唇,才道:“我当他就是犯错了,也得给他改正的机会,总不能因此,就真的和他散了。”
“婚前有的事想得真的很好,也总觉得自己能潇洒,但婚后发现,没那么容易。”她低下头,喃喃道:“我会去,一个家庭能够继续,也能给孩子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我不会去,就此和他一拍两散了,这个家庭就破裂了。”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徐颖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冲动,在她心里,仅仅两天,就考虑了这么多。
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地考量好这件事的利弊,不是那么容易。
没有几个女人能在见到自己老公做出那种事,还能这么快沉静下来思考的。
我也明白了严封之前为什么叫我不要掺和。
夫妻间的事,不论和好分开,终究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别人说得再多,打抱不平也好,劝和不劝分也好,但最重要的,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徐颖这次没有拉着我说很久,最后她只是笑了笑,说:“舒秋,这几天多谢你的照顾了,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这么快?”我有些诧异。
她眯着还有些湿润的眼睛盯着我,玩笑道:“舍不得我呀,比起一个人,还是家里再有一个人要有意思些吧?那你就快点再找一个人吧,只是……”
她眼神闪了闪,低声道:“不要找到老梁和你前夫这样的人……”
我有些心疼她,她明明就还没有放下,却就已经决定回去。
我可以预想,那天的一幕,会是一根刺,在她心里扎着多久。
没接这句话,我拍拍她的手,道:“今天回我家吃饭吧,我妹今天下厨,你也跟着一起尝尝?”
徐颖惊讶:“你妹不是今后当富太太么?这还会下厨呀?”
我嘿嘿笑了笑,拿了把梳子给她:“梳梳头吧,我妹夫的车还在下面等着的,收拾收拾我们就下去。”
徐颖瞥我一眼:“有人等着也不早点跟我说,我刚才跟你讲那么长一段,你妹夫该急了。”
我也有心思会开她玩笑了:“我也不知道你会拉着我说这么长的一段呀,你说着,我总不能打断你。”
其实她没说多久,时间上其实还好,反正严封也在车里,风吹不到也冻不着。
她把头发梳好,又批了一件我的外套,就跟着我下了楼。
严封见了她,倒不意外,似乎是知道我会把她带着一起的。
徐颖上了车,和我一起坐在后面,跟严封笑了笑道:“那天晚上,也多谢你了。”
严封打火起步,车子缓缓行驶起来,“想好了?”
徐颖点点头:“想好了。”
严封不置可否,只专心开车了。
到了爸妈家,徐颖以前偶尔来过,一顿饭的气氛说不上热烈,倒也平静温暖。
舒夏手艺长进了不少,整餐饭,她一直不断地在给严封夹菜。
严封照单全收,吃了不少。
我默默转开视线,心里却想着徐颖跟我说的话。
结婚很简单,两个人走到一起,组建新家庭。
离婚却很难,意味着一个家庭的破裂。
尤其是有了孩子,就更加是难上加难。
我和张晓牧那样,是根本就没有回旋余地了,只能庆幸我和他没孩子。
往后相亲也有不少次了,可往往不是这里不合适,就是那里不合适。
我也在想,是不是我根本就不适合结婚。
但不管怎么说,到现在为止,我也有些累了。
我不想再为了结婚而结婚,那样的日子,能算什么呢?
吃饭的时候,舒夏把之前严封问我的问题,又提了出来。
爸妈的意思,当然是很想去的,难得未来女婿有空,小女儿又对此期待很久了。
我思衬了会儿,终于松口,“日子你们定吧,我到时候把手头的工作调整一下,年假我也刚好还有,杂七杂八凑一凑,应该能够。”
舒夏当即高兴得很,给我倒了酒。
徐颖也笑我:“哟,这对你可真是个艰难地决定啊,工作狂肯把工作停下来。”
又朝我家人道:“她啊,自从升职之后,那叫一个废寝忘食啊。”
“废什么寝忘什么食啊,舒秋,你还是早点和那个振海啊,把该准备的事都做了啊。”我妈乐呵呵地嘱托道。
这件事舒夏没说,严封不可能去说,所以我爸妈还不知道,我和庞振海已经掰了。
徐颖看了我一眼,也当即明白怎么回事了,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喝了口酒。
吃过饭,我照例洗碗,徐颖本来说要陪我洗碗的,我说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就把她推出去了。
“我帮你擦干吧。”
严封的声音让我站在水槽旁的身子,瞬间僵了僵。
吸了口气,我语气平稳地道:“不用,我家的碗都是放架子上沥干的,不用擦。”
他哦了一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没事,这里我一人就行了,你出去吧。”我头也不回地道。
他站在这里,我连手上机械的洗碗的动作,都有些乱了。
“好。”严封应了一声,但离开的脚步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严封穿着浅蓝的衬衣,抱臂站在我身后,头发短而精神,眼睛黑得像子夜一样。
那双眼睛,不再锐利而逼人,只剩下我曾经熟悉的那种眼神。
但又和五年前不一样了。
我只盯了一眼,就迅速转过头了,“真的,你出去吧,我——”
“剩下这几个碗我来洗吧。”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地走上来,直接从我手里取走洗碗布和碗,开始冲洗。
“我每次过来都是负责吃,这次你妹妹做的饭,怎么我也该洗洗碗才对。”他语气随意,眼眸垂下,盯着水槽里。
他的衣袖并没有卷起来很多,一下子被水溅上,浅蓝色瞬间变成一团深蓝。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帮他卷袖子,嘴里还说:“你就算要洗,也该先把袖子卷高些——”
我的声音和动作,一起停滞在他看向我的瞬间。
严封半侧着头,鼻梁挺直而完美,薄唇微微上扬,轻声道:“嗯。”
我的心脏像是被鼓槌重重地一擂,重重地跳了跳。
宛如被烫到似的,我缩了手,眼睛也不敢看他地道:“那你洗吧,东西洗完搁沥干架上边就行,我先出去了。”
我脚步匆匆,从他身旁走过。
水声淅沥,被搁在沥干架上的碗盘安静地滴着水。
刚才卷袖子时,碰到他手臂皮肤的手指,像是着火一般的热。
我出了厨房,压抑地缓缓吐出一口气,按了按胸口的位置。
严封他变了。
他变得太多了,以前他也和我抢过洗碗的事,可那时他不像现在这样。
他似乎如我之前所愿,逐渐变成了一个和我的家人、和我相处和睦的好妹夫、好女婿。
但我没变。
只是这样的接触,就能让我无法平静。
看到客厅里叫我过去吃水果的舒夏,我心底有一种深深的愧疚。
也许这么多年再见,根本就是种错误。
但错误已经铸成,只能尽力去弥补。
虽然我不知道严封是为了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转变,但这样下去,毫无疑问,对我、对舒夏、对我们这个家,都是好的。
“你孩子都这么大了呀?”
我走过去的时候,正巧听到我妈在问。
不用说,一定是徐颖又把她孩子的照片拿给他们看了。
“生孩子疼吗?”舒夏心有余悸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