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得很，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
“可是……我……”我脑子里混乱得很，下意识地找着暂时拒绝的借口。
等等。
我为什么要拒绝？
即使庞振海今天不跟我求婚，我也本来就打算再过不久，就和他回家见他父母，准备婚事的。
其实我一开始甚至没有预想被他求婚的场景，只觉得差不多领证就行了。
没想到……
我的手心握紧了些，有些微的汗水浸湿。
咽了咽口水，我告诉自己说，答应他，白舒秋。
答应庞振海的求婚，你们本来就是要结婚的。
答应他。
我舔了舔嘴唇，对上他定定注视着我的眼睛，终于开口：“我……我脑袋好像有点晕。”
庞振海愣了愣，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也愣了，那个好字明明就到了嘴边了，为什么还是变成了借口？
一瞬间，我甚至不敢看他。
庞振海沉默了一下，终于站了起来，把戒指收回兜里。
我低着脑袋，不敢出声。
我可以想象他大约抱着一定会成功的心情，却得到这样的回复，是什么样的感受。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他替我掖了掖被子，道：“头晕就睡会儿吧，饿了跟我说，我帮你把饭拿去加热。”
我点点头，终于再度躺下，闭上眼睛。
此刻，我身体虽然放松了，但心里其实一点也没有轻松下来。
我看得出来，他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颇受打击的。
毕竟是我之前主动带他回的家，舒夏甚至直接叫他姐夫，换谁也不会想到，顺理成章的求婚，会被岔开话题。
可我似乎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窗外一片漆黑，显然已经很晚了。
他替我调暗了床头的小灯，自己则往我病床旁给看护用的折叠床上，合衣躺下，拉过被子。
看出来他似乎打算整夜在这里陪我，我很惊讶。
本来我以为他只是再待一会儿，就要回去的。
我出声道：“你不用守在这里的，有什么事我可以按铃叫护士的。”
“没事，你睡吧，不是还不舒服么？多睡会儿。”他平躺下来，脸朝着天花板，我看不清表情。
“可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吗？”我问。
那么一张床，他睡着肯定不舒服。
“没事的，明天我走，你朋友徐颖请了假，到时候过来照顾你。”说完，他朝另一边转了身，不再说话了。
我也不好再叫他，只能闭了眼，不吭声了。
他似乎一晚上也睡得不踏实，只好玩手机。
几次我睁开眼，都看到他那头手机屏幕光亮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他醒着的。
等最后一次闭眼再睁开，就看到了徐颖。
她一见我醒来就叫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脑袋还疼不？我听说富国贵那王八蛋去你家找你麻烦被抓起来了，抓得好！这混蛋就该进局子里去蹲着，太臭不要脸了！自己做的破事还好意思找你麻烦……”
我被她吵得脑仁疼，转头往旁边的床上一看，果然庞振海已经不在了。
我拢了拢被子要坐起来，徐颖连忙帮我调了床头的倾斜度，让我坐的容易些。
我笑她：“没这么严重，搞得我跟生孩子似的。”
徐颖不同意：“你脑袋上纱布有着这么大块血迹，这叫不严重？好了，坐回了，饿了没？我给你带了热牛奶和白水煮蛋。”
我朝她笑了笑：“这么好，早上起来煮的？”
她下巴朝楼下指了指，道：“食堂买的，不然能这么热乎？”
我怕真是被砸坏脑子了。
她把蛋剥得精光光的，递给我，我接过来，拿在手里，还没吃，却先叹了一口气，“徐颖……庞振海昨天跟我求婚了。”
徐颖眼睛亮了亮，惊喜地问道：“那好啊，都说你们也快了，这不刚好趁着年底快到了，喜帖什么的准备上，把你这些年送出去的红包都拿回来！”
我本来因为昨天的事，心情有些郁结，被她这么一打岔，忍不住还是笑出声，“你重点是不是歪了？”
徐颖举了举双手，连忙道：“好好，你说。”
“我跟他说……我脑袋晕。”我如实相告。
徐颖的反应也跟庞振海似的，愣了愣，才有些难以置信地结巴道：“真、真的？！”
我点点头，眉头皱了起来，“我觉得……我不该这样的。”
“当然不该啊！你当时就该直接说‘Yes’好吗？那这样我这个媒人就做成功了！你在想什么呀舒秋！”
我也知道徐颖会数落我，但我只是咬着鸡蛋不吭气。
昨天确实是我不对，她怎么数落我都该的。
“我看你真该再找富国贵要笔赔偿，看看都把你砸成啥样了！”徐颖摇着头，特别惋惜我居然错失了这么好的一个，可以和庞振海水到渠成的机会。
她又盯了我好几眼，还是放软了激动的语气，“我听说过，那什么被惊吓的人，会有心理应激反应啥的，你啊，多半也是，没事没事，你们两只要还处着，今后机会多得是，大不了，你主动提一次。”
我嗯了一声，也确实在心里打着要不自己主动一次的心思。
毕竟我也没打算摆什么端着的姿势，第二段婚姻，我也不敢求什么，只要平平静静就行了。
我当时的态度多半是伤了他，再给他补偿回来，也是应该的。
其实脑袋上的伤真的不是很重，主要住院是照片和观察，有一点点轻微的脑震荡，但比起其他可能出现的更严重情况，这已经算是万幸了。
徐颖把我送回了家，我这也才发现，原来门锁已经被撬过了，只是一眼看上去不明显而已。
再加上当时又被掩饰成半关的状态，我没发现也是正常。
头上的纱布没几天就彻底拆了，我倒没觉得什么，开始照常上班。
只是……手机里，被设了严封号码的一键拨号，一直想一个大问号似的盘踞在我心里。
这到底是我设的吗？
如果是我自己设的，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如果不是我自己设的，那答案就更奇怪了。
谁会拿我的手机，把这个功能设成这个号码？
恶作剧么这是？
我心里乱糟糟的，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猜测。
最后终于出现一个更加荒唐的念头。
这会不会是严封他自己做的？
随后我飞快地否定了这个可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没有任何必要这么做。
我定了定神，投入到工作中去，暂时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为了弥补之前对庞振海求婚的反应，我约了他出来，晚上两人吃过饭之后，一起去逛街。
我之前已经看好了一条领带，打算送给他作为自己的心意，也可以找机会和他商量下次去他父母家拜访的日子。
我把打包好的领带交给他，他眼里也终于有了笑意。
“上次的事……不好意思啊，我确实没有心里准备，吓了一跳。”我跟他解释。
“没事，是我太心急了。”他牵着我的手，走出男装精品店。
不知道怎么，恍惚间，我居然回忆起严封曾经带我到商业街，替我挑选裙子的画面。
出了店门，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激灵，摇摇脑袋，随口说了声：“天冷得好快啊。”
庞振海体贴地把我的手都拉了过去，塞在他的衣兜里，“这样就好多了吧？”
因为这样，我和他的距离不得不缩短了许多。
近的有些暧昧。
夜晚的街上人来人往，有形单影只的，也多得是我们这样成双成对的。
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我看着他，感觉他的注视着我的脸，轻轻吐出我的名字：“舒秋。”
腰上感觉到他胳膊环了过来，揽着我靠向他，他的脸也离我越来越近。
他打算吻我。
我一下紧张起来，那种不好形容的排斥感，没有预兆地在心底升起。
我紧紧闭上眼，让自己克制住把他推开的冲动。
习惯就好，习惯了应该就好了。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习惯当然也是。
我感受到他的呼吸靠近，感受到他即将在下一秒吻上我——
他的吻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不是他吻偏了，而是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在关键时候，侧过了头。
一做完，我就知道我错得离谱了。
睁开眼，他果然怔了会儿，眼底的柔情蜜意，转瞬间变成了怒气。
“白舒秋！是不是每一次我和你亲近，你都觉得很反感？！”他蓦地放开我，愤怒地指责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试图圆场：“我们进展太快了——”
“快？”庞振海嘲笑了一声，看得出来他怒极了，音量提得极高：“你如果是十几岁的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也就算了，你都结过一次婚了？你一次又一次跟我说进展快？！”
我们的矛盾显然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不少人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告诉你，我已经受够了！要是换个像你妹夫那么又帅又有钱的，你告诉我你还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说白了吧白舒秋，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满意我？！那成，咱们今天就结束吧！”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一声震惊的声音：“姐？”
我僵硬地循声看去，看到舒夏挽着严封，正站在离我们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