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了电话，打开门走进去。
“怎么样？”他那头特别安静，像是在办公室或者什么地方，语气淡淡地：“相亲得怎么样？对我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满意吗？”
我想也没想，脱口就直接说了对于容山的感受：“挺好的，你朋友人很亲切又随和，我和他聊得挺好，说实话，我是有些意外的。”
严封那头似乎顿了一顿，才道：“意外什么？”
我把包放在进门的衣帽架上，往里面走着，犹豫了一下，才道：“上次我……上次我相亲那次，我感觉你好像有些……”
咬了咬下唇，我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本来那时就是我自己的个人臆测，觉得他对我的那次的相亲对象不太友好，似乎有种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
本来我还担心今天的相亲，会不会是严封随便找的人应付一下，今后我妹妹就算再问起，他也可以算努力过了。
我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说出口。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坐到沙发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道谢：“谢谢你给我介绍了于先生，虽然我大概不会和他交往下去，但还是很谢谢为我花的心思。”
“不会和他交往？”严封的语气像是感觉有些诧异，很快又道：“你不是说了和他聊得挺好吗？为什么又不会和他交往？你对他哪点儿不满意？”
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转头看着自己现在暂住的这处富丽堂皇的房子，低声道：“严封，如果不是你借给我这里的房子，我可能是一辈子也没办法住得起这样的大房子，如果不是你替我介绍对象，我也一辈子没办法接触于先生那样的人，绅士、风趣、富有，和我在这个年龄能遇到的男人都不一样，但我也知道……”
他在那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知道，我和他必然是不合适的，我配不上他，我们的眼界、家世，任何方面都配不上，就像我租下的房子修好了，我也会按时搬回去一样，我只是一个特别普通的女人，你给我的这些好，无论男人还是房子，我都受不起的。”
有些事，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有些东西也许看起来很好，实际上也确实很好，但就是不适合我。
他如果给我介绍的是一个更为普通的男人，也许今天的相亲就成功了。
电话里刹时静默了起来。
严封在那头不说话，我也没打破这安静。
时间在安静中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我想着反正事情也说清楚了，就主动说再见挂电话的时候，严封才忽然开口了。
“白舒秋，你的心……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他的声音低低地：“你知道，如果你只是不满意，我还可以给你介绍其他的人，根本就不必这样以退为进的。”
我怔了下，原来他以为我刚才那番话，只是在以退为进，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更好的东西吗？
忍不住暗自在心底自嘲了一下自己。
之前还以为他对自己……
其实我在他心里的形象，还是那个为了钱，可以失去自己的孩子、唯利是图的女人吧？
晚上和于容山相处愉快的心情，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底隐隐有些作痛。
我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道：“你真的不用再给我介绍了，我会跟于先生说清楚，舒夏那边，我也会跟她说，你已经替我介绍过了，让她今后都别催你帮忙了。”
他沉默不语，完全没有回应我的话。
我也静了静，才道：“明天还要上班，我得收拾收拾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我挂了电话，却久久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
胸口那个地方，也许是因为才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样子，特别特别的发闷，特别地不舒服。
有些误会不是那么容易解开，何况五年过去，今时不同往日，有些解释也没必要一再提起。
该习惯的总是要习惯的。
我想着，只是难过的情绪还是一阵一阵涌上来了。
从那天被人把责任推卸到我身上之后，我才知道，那只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有些人只要认定了自己做的是对的，想的是对的，才不会管事情的真实性，就会对他们认为错的人大肆鞭挞、欺负。
尤其是在领导明显不会站到我这一边的情况下。
我在公司里，从一个出了部门就没几个人认识的人，变成了走在公司里，几乎每个部门每个人都认识的有名的毒妇了。
上次驳斥过在背后编排我的同事之后，我更是声名远播，上下班时，在电梯里，我不认识的人，也会上上下不屑地打量我几眼，再从鼻腔里冒出一声瞧不上的冷笑。
这种没指名道姓的行为我当然不能直接就撕，但对于工作上的故意为难和找麻烦，我都一一据理力争，不再做以前那个只会埋头做事的老好人白舒秋了。
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不管怎么样，起码我做的事，对得起的我的薪水，哪怕是在其他人刁难我的情况下，我依然良好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坏处就是，我差不多得罪了整个部门，虽然明里整不了我，就暗里使绊子。
比如，我和徐颖出去吃个午饭回来，就会发现自己做到一半的文件被人删了，或者是桌上要用的东西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这种欺负未免太过明显，徐颖替我气得不行，好几次在办公室里干脆破口大骂。
但其他人都稳稳坐着，丝毫没有谁会暴露了自己，甚至有时还会阴不阴阳不阳“劝”徐颖几句。
“徐颖啊，你就别气了，丢东西的是白舒秋，你替她生什么气呀？”
“就是就是，你可是刚生了孩子回来上班，别气坏了自己，为了白舒秋这种人可不值得。”
“来来来，喝茶，我买了茶包，一起喝啊。”
徐颖瞪过去：“说的像是自己屁股擦得多干净似的！什么叫这种人？你们又是那种人？偷偷摸摸下三滥手段整人？那确实和舒秋不是一种人！”
本来想拉拢徐颖和他们一伙儿的几个同事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小声道：“不喝就不喝，凶什么凶？”
不过也不敢多说什么，灰溜溜地抱团去洗杯子去了。
“徐颖，我没事的，你也别这样了，我知道你是为我打抱不平，但毕竟他们针对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没必要也得罪他们的。”
我劝着徐颖，不愿意她为了我也搞得人际关系不好。
起码那些人不管是不是真心和徐颖相处融洽，但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没必要跟我一样，连面子上的假惺惺都不要了。
徐颖叹了口气，瞟着我：“我能不生气吗？当初我进公司，你看看那帮子人，一个个杵着看我笑话，就你愿意帮忙，如今你被人欺负看笑话，我能在一旁嗑瓜子看戏吗？”
我笑了，从抽屉里真抓了一把瓜子给她：“能啊，你就看戏就是了，给你，慢慢嗑。”
徐颖白我一眼，还是忍不住笑了：“你这心态还真是变了，要是以前，我总觉得你会被委屈哭的。”
我收拾了桌子，把备份了文件的U盘插进电脑里，笑着看她：“为什么要委屈哭？赵倩和张晓牧当初给我的打击不大吗？我不也一样挺过来了，现在就是被人排挤排挤，算不得什么事，能怼回去就怼回去，不能怼的就不放在心上，不然气到自己还乐到别人。”
徐颖给我竖了一个大拇指：“变了变了，真变了。”
下班的时候，她和我一起走的，知道了严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的事，连忙激动地问我详细情况。
“就没有然后了，我跟严封说清楚了，他应该会帮我说清楚了吧。”
“说什么清楚呀。”她一听着急了：“你别说什么合适不合适，你不是跟人家相处得不错嘛？”
“不错是不错，可是这样的男人，很少会有女人会觉得难相处吧？”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那天聊得不错，是真的因为我和对方很聊得来的缘故，后来想起来，他大都是顺着我的话聊，知识面又广，不声不响地，就让整个聊天气氛变得很好。
于容山显然是情商很高的那一类男人，虽然和严封是朋友，但和严封那样的性格，是完全不一样的。
刚出了公司门口，就听到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我刚把手机拿出来，就看到来电显示上，居然是于容山的名字！
徐颖显然也看到了，干咳了两声，催促着我赶紧接电话。
我带着些疑惑，接听了电话。
“白小姐，你这周周末有空吗？”于容山的声音还是那么礼貌温润。
我迟疑了下，才道：“于先生……严封没有跟你说吗？”
于容山那边只是停了一下，才道：“他跟我说了，只是我确实觉得上次和你相处很愉快，觉得我们也应该多接触一下，现在说什么，都有点太早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