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的空气中,飘荡着咖啡豆特有的香气。
萨克斯的音乐伴随着轻盈的钢琴,优雅闲适。
“严封……”我坐在落地窗边,对面坐着他,眉眼低垂,落日的余晖在他面上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俊美得叫人心动。
但我不能心动。
“今天……谢谢你了。”我牵了牵嘴角,看着他。
说了不要他帮忙,但不论是医院那回,还是今天,他都确实帮了我,而且还帮了大忙。
如果今天不是他的车,先我一步挡在张晓牧的车前,我可能现在……根本就不可能这样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和他说话。
我深知自己的弱小和无力,如果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冒险用自己妄图拦下张晓牧的车。
但我能怎么办呢?
结婚时,我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以为自己和人组成一个普通的家庭,也许感情不会炽烈,但只要两个人努力就能细水长流。
可现实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两个我信任的人联合起来背叛我。
离婚后,我更是陷入泥沼中,苦苦挣扎。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没有什么大智慧,也没有通天的背景来解决这一切。
到如今,剩下的,只是我不愿服输而已。
“谢就免了。”严封执着精致的银勺,把深褐色的液体搅动了下,深黑的眸子掀起来看我,“白舒秋,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脾气和勇气,用自己去拦车?你是肉做的,不是铁!”
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在所有压力接踵而来的时候,我还能怎么办呢?
没什么好辩解的,我只道:“对不起……”
他的车因为救我,就那么眼睁睁地在我面前被撞坏,那个型号的宾利维修费多少我不清楚,但也知道这绝不是现在的我可以轻易承担的。
可是该负的责任我也该负起来。
“你的车……修理费用多少?我会赔给你的。”我有些窘迫地道。
五年前的肆意和青春时,我从没想到会在他面前如此难堪。
严封勾起薄唇,语气里一如既往的讽刺:“你要赔给我修理费?你现在一个月赚多少钱?更何况,你现在那边不是在等钱用么?你拿什么赔给我?”
经济的窘境被他如此明白地说出来,我脸上发烫,只好道:“但我总应该给你的,毕竟你是因为我,我想……我起码可以分期付给你……”
他冷笑了声:“不是因为你,白舒秋,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顿了顿,他才继续道:“我今天本来约了你妹妹吃晚餐的,路过附近打算买束花给你妹妹,哪知道刚上车就看到了你不要命地冲出去,情急之下我才不得不那么做的。”
我哦了一声,低下头去。
对,想也是,严封怎么可能刚好在附近,只能是巧合。
“而且,如果你不是舒夏的姐姐,我也不可能那么做。”严封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慢慢地道:“如果今天我不是刚好在附近,只怕在我们办婚礼之前,先要帮你办后事了。”
他的话不好听,但也是事实,让我感觉无可辩驳,“那……修车的钱……”
他撇我一眼,“修车的钱就算了,你是舒夏的姐姐,我只希望你今后做事能多过一下脑子,不要什么时候都这么冲动行事,命只有一条的。”
我苦涩地笑了下,但凡我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
“那……你的车停在那里,不用管吗?”我换了话题,不想在这个让我尴尬不已的话题上继续停留。
“我的人会去处理的,但是你……”严封往后仰靠在深蓝的丝绒沙发上,胳膊搭在扶手上,下颔微微抬起,手指在木桌上轻轻地点着,“你打算怎么办?你前夫那个王八蛋肯定不会就这么认了,把欠你的乖乖奉上的。”
他说的我当然也知道,张晓牧的无耻和卑劣,是在离婚后,一点点揭开让我看到的,按现在的形势来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论是找上门去还是怎样,我已经用完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了。
我沉默地低着脑袋,没有回应他。
“白舒秋,我是说过不希望被你的事影响到你妹妹。”我听到他的声音忽然道:“但你现在这样下去,你就是给我一百个一万个保证,也不可能保证你的事,不会在我和你妹妹结婚前结束。”
我抬起眼睛看着他,想要像之前那样信誓旦旦地承诺这事我自己搞的定,可连日来的打击和疲惫,已经足够消磨我本来就是强撑的面子了。
“所以不影响,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所以……”他修长的手指在瞄着华丽金边的杯沿慢慢划过,不紧不慢地道:“我觉得你绝对需要别人的帮助。”
我有些无措,明明之前说过的话,现在就要立刻被推翻,忍不住着急道:“我……”
“放心,我不是说我要帮你。”严封削薄的嘴唇微微翘起,眼眸漆黑而深邃,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地冷淡:“你的烂摊子,我根本就难得管,但我不会让你的麻烦影响到你妹妹那边,所以……”
他不管的话……是要说什么?
困惑在我心头漫开,我紧张地盯着他。
严封的视线淡淡扫过我,语气平缓地道:“我只会给你提一个建议,你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找法律援助来帮忙,而不是自己亲自找上门去,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可是……”我迟疑了下,“张晓牧说过,房子只有他的名字,找法律援助有用吗?”
之前我不是没想过,可当时买房的所有流程,都是张晓牧一手办的,除了把钱给他,我没有在任何环节出现过。
张晓牧敢那么嚣张,我想,多半在流程上的手脚,都已经做好了。
“不管有用没用,这是你现在唯一还能走的一条路了。”严封没有多做解释,侧过头,看着落地窗外的行人匆匆,“如果你想要赢,就应该去尝试有可能成功的方法,而不是在一块石头上来回地绊倒自己。”
“可是钱……”我的话说得声如蚊呐,经济上的捉襟见肘让我极其不好意思。
“这个你不用担心,通常这种援助是免费的,不然也会尽量降低到你可以接受的地步。”
“那就好。”我讪讪道。
严封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直接就接听了:“嗯,快到了,你先点餐,不用等我,好……”
手机是放在他的衣服口袋里的,我看不到来电人的名字,但通过内容来看,应该就是舒夏无疑了。他和舒夏的对话很简短,我也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占用他的时间。
等严封挂了电话,我先出声道,“你快去和舒夏吃饭吧,迟到的话,她该不高兴了。”
严封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好。”
他那一眼,像是眼中有什么情绪在涌动,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瞥而已。
我没有细想,也不可能往下细想。
我和严封的昨日种种,已随昨日去,一切爱恨都烟消云散。
严封大步地离开了咖啡馆,我转过头,看着他的身影。
他现在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男人的样子,肩膀宽阔,双腿修长,走在人群里,只让人觉得极其显眼,而不会被淹没。
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外面的滚滚人潮中。
低头,我自己的咖啡还一口未动。
深褐色液体都已经彻底冷却了。
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彻底冷却且没有加糖的黑咖啡味道极其苦涩,但我心里却觉得舒畅多了。
严封的建议对我而言,毫无疑问,绝对是很有价值的。
我确实应该走这条路试试,而不是只靠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撞得头破血流,还毫无所获。
走法律途径,让张晓牧吐出他欠我的。
我下定了决心,也拿起挎包,走了出去,映着夕阳西下的余晖,心里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沉静下去,如此有底,如此安定。
没走两步,我接到了曾经的婆婆汪絮给我打来的电话,我接通了。
“白舒秋你个表子!”电话那头的汪絮怒不可遏,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张晓牧的事了,“不要以为自己找了个野男人撑腰,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就你这样的女表子,哪个男人都不可能和你长久的!你最好老实点,别和我们家作对!不然有你好看的!”
之前在公司洗手间那次,汪絮的辱骂让我愤怒不已,可现在我听着,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我老实点有用吗?”我冷静地道:“我老实踏实的时候,老公出轨,闺蜜背叛,做一个你们眼中任打任骂的老实人,下场不过就是被你们欺负到头上来吗?”
汪絮听到我的话,气得在电话那头更加激动地骂了起来,言语极其肮脏难以入耳。
我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道:“我要告张晓牧,走法律途径,你不用这么威胁我,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像结婚时那样,任你们摆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