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是没有被男生说过这样的调戏轻佻的话,眼睛微微睁圆了看着我。
我得寸进尺地伸出另一只没事的胳膊,抬手勾着她小巧的下巴,又朝她的脸靠近了几分,几乎贴上她嘴唇的距离,轻呼着气息地道:“试试?”
我感觉到她被我捏着的下巴皮肤柔滑,也看到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
我没有立刻吻上去,戏弄猎物似的等着看她羞涩或者接受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一阵剧痛。
“唔!”我闷哼一声,她居然用力把消毒棉按在了我的伤口上。
趁着我捏着她下巴的手一送,她立刻抽离的身体,转身弯腰去弄止血的药用贴布。
“你胳膊还伤着呢,就不能消停点?”她瞥我一眼,又垂下眼帘去往我胳膊上贴止血贴。
我从刚才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按带来的疼痛中回神,盯着她,不安分地问道:“不就是个吻吗?怎么,你有男朋友了?”
她像是被我依旧轻佻的姿态弄得有些生气,抬起眼来瞪了我,又飞快地撤离视线,仔细地给我把伤口处理好了。
我以为她真和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古板和满是拒绝,却偶然发现她的耳根已经红了。
傍晚的红霞般美丽的色泽,从她细嫩的耳根,染向她的面颊,把明明只是清秀的脸衬得莫名动人了起来。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重重地跳了一下,然后就听到她说了声:“好了。”
她转过身去收拾那堆沾着血的东西,如果不是控制不住的耳朵羞涩地发红了,我也许都不会发现她其实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哎……白……”我稍微回想了一下,才记起了只在短信上看过一次的她的全名,但似乎这次记起,我就很难会忘却了,“白舒秋,你有男朋友了吗?”
我对她的事,知之甚少,和她也才是前段时间才说了开学以来的第一句话。
她动作顿了顿,“这个和你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我摸过胳膊上被她处理妥帖的伤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语气似真似假地道:“如果你没有男朋友,我就有机会追你了,不是吗?”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但我能看到她的极力掩饰的不自然:“严封,今天的事谢谢你了,但这种玩笑还是免了吧。”
说完,她便不再搭理我,拿上那几本刚买的教辅资料,匆匆就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像是看到了一只强作镇定的仓皇的兔子。
白舒秋,非要说起来,她面容不够艳丽,身材不够火辣,我也说不上自己怎么就对她感上兴趣了。
坐在原地,她刚才脸颊发红的模样,一再在我脑海反复播放。
低头给我上药的时候,头发的清香,低头的清秀的眉眼,没来由地让我觉得有一种被猫挠了心尖儿的感觉。
白舒秋。
我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后知后觉地觉得这个名字很衬她,她给我一种令人舒服的初秋的感觉。
从那往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她的消息,偶尔看到貌似最近在女生之间比较流行的东西,就随手买下来,趁着一起上课的课间,悄然地塞进她课桌里,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做地和一群男生去走廊尽头抽烟。
等上课时,回到教室的座位上,看她从课桌里发现那个带了写了她名字的东西之后,在教室里疑惑巡梭的目光,又在那个目光终于怀疑地落到我这里的时候,靠着椅背懒洋洋地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来。
她很快就会转过头去,似乎在整个教室里,她尤为忌惮这个东西是我给她的。
只是绑成马尾的头发,露出来的后脖颈和耳朵,泛红的色彩,表明了她此时的慌乱。
但这个策略很快就失效了,她单独找了我,把一袋子纹丝未动的东西递换给我。
“这什么意思?”我凝着眉,不太高兴地问。
“我没有理由收你的东西。”她之前的执拗再一次展现在我面前,提着那袋子东西的手直直地伸着:“你拿回去吧,严封。”
我取下嘴里没点燃的烟,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心里很有些不愉快:“我送给别人的东西,没习惯拿回来,你不要就丢了吧。”
说完,我直接越过她娇小的身子,往另一头径自走了。
我听到她手里塑料袋的声音,心底却不如脚下的步子那样平稳从容。
第一次用了心思送人礼物,还被人拒绝,这对我来说,确实算是个不小的打击。
走了一段路,我烦躁地停了下来,看了看手表。
今天约了人去打球,眼看时间就要到了。
我拿出火柴盒,拈出一根来,灵巧地在盒子侧面擦过,一簇火苗倏地燃起,在空气中摇了摇,迅速燃烧着木质的火柴杆。
我把火苗靠近嘴边的烟头,尝试点了好几次,却因为心绪不宁而最终作罢。
丢掉熄灭的火柴,我把还没有点燃的香烟折成两端,捏在掌心,匆匆往回走着。
到了刚才和她见面的地方,她果然已经走了。
我循着记忆,把这周围的垃圾桶看了一遍,发现里面都没有刚才她递给我的那个袋子的时候,才似乎从沉闷的心底松动出一个缝隙,慢慢地透出一口气来。
她没丢,没有把我送她的东西直接丢掉。
但我不确定那是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她性格比较节俭。
本来我以为我在男女感情这件事上,一直可以无往不利的。
实际上也确实是,不管是我看上的,有新鲜感的,又或者是大胆热情的,主动追求我的,我从来没有因为感情这种事苦恼过。
可现在我踢感觉到我踢了个铁板,嘭地一声,撞得我指头生疼。
很快就即将是暑假了,我听说了她似乎在找暑假兼职,家教这类的工作。
我也不绕圈圈,直接找了她。
本来我成天逃课,许多科目都没过,下学期还要补考,这倒也是证明我确实需要一个家教帮忙补课的事实。
她想了想,答应了替我补课。
她学习成绩特别好,也特别努力,是老师会喜欢的那种踏踏实实的学生,所以替我以及格为前提补课,这倒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我和她约定了,每周五和六的下午,她来我在校外租的房子这里,替我补习,费用按外面的补习费一样算。
看在同学的份上,她还替我打了折,虽然当她一本正经说出打折的话的时候,我差点就笑了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许还记着我之前的不正经,来补课的时候,就补课,一句多的玩笑话都不会说。
时间长了,也许是渐渐对我放心了,话也多了起来了。
我知道了她家里还有个妹妹,在读高中,也知道了她从我这里离开后,总会先去超市买菜,然后回家做饭。
和她关系有了进一步转变,是有天在她给我补完课离开的时候,我理所当然拿出一桶泡面撕开,打算泡上。
“你就吃这个吗?”她回头看到我,有些诧异。
我咬着筷子点点头,拿了刚才补习用的书盖在面碗上,随口说了句:“方便。”
她像是想说什么,但没说就走了,只是第二天来补课的时候,给我带来了她自己炒的菜,让我晚上热了吃。
我拿着那盒码得整整齐齐,即使冷的,也有着香味的番茄炒蛋,笑着微眯了眼睛看着她,开玩笑地问:“白老师,你对学生都这么好吗?”
她脸红了一下,低头穿鞋的时候随口解释:“总吃方便面对身体不好。”
我撑着下巴看着她背对着我的身影,一种以往没有过的愉快的感觉在心底升起:“可我只会泡方便面,要不……今后你帮我做?随便做两道菜都行,我不挑食的。”
“……天天做我可没空。”她急匆匆地离开。
但从此,偶尔她来的时候,还真的会买点菜,帮我多做一些,放在冰箱里。
我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希望今后能这样一直下去的感觉,在那个时候,我明了对她的感受。
夏天过去,秋天结束,冬天的情人节在学校里尤其流行起来。
正处在青春蠢动的年纪,有了喜欢的人的男男女女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节日的。
本来在国外的时候,我也不爱过这个节日,回国读书之后,就更懒得过了。
但在那天,我发了条短信给她,约她在学校前门的喷水池那里见面,然后在那里整整等到了半夜,被飘飘扬扬下下来的雪,冻进了医院里。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丢脸的一件事了。
被拒绝了不说,还高烧住院。
“对不起……我那天在自习室的,手机开了静音放在寝室充电……”她愧疚的解释,只让我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
我裹着被子,把输液的手晾在外面,气的不想说话。
除了气她居然连我的短信都没有看到,更气自己像个傻叉一样自顾自地冻了半宿,结果人家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到病房玻璃窗户上,她无措的神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白舒秋,我发烧都是你害的。”我转过头,半眯着眼睛看着她。
她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你得补偿我。”我理所当然地问:“下次,你要送我礼物,刚好也该是我生日了。”
她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下来:“好。”
见她答应得这么利索,我倒有些好奇了,“你打算送我什么?”
她扯了扯自己的脖子上的围巾,说了声:“围巾吧,我从你一条围巾吧。”
我噎了噎,虽然不指望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把自己做礼物之类的肉麻话,但没想到她居然一本正经地说要送我围巾。
“我还不太会织……但是也许到时候我能学会也说不定。”她依旧是有些不确定的语气。
我怔了一下,没想到她说的是自己亲手织一条。
翻了个身,我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心底只有我自己知道充满了什么样的期待。
而这次被延后的告白,似乎慢慢变成了我和她之间的默认的秘密,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在情人节那天晚上等人等到发烧。
再后来,我终于收到了那条迟来的围巾,那也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青春年少的美好,终将被定格在记忆里。
但说起来,我所有的幸运,是我在那时,遇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