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昱抬头看去，发现是严复。
他摇摇头：“没。”
严复惊讶地看着乔昱：“您这个时候再去领盒饭，说不得都没有了。”
不过他想了想，又有些了然，“夏先生会帮您领的吧？”
乔昱勉强挤出一抹笑，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一向是自己去领盒饭，从来没让夏朗帮过忙，也不知道夏朗会不会注意到他今天没去领盒饭。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严复，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严复：“……”咦？噫！
乔昱竟然问他对他什么看法，真是活见鬼！
认真打量着乔昱的神色，发现他是真的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严复却不敢真的评价，他迟疑了一瞬，这才说：“乔导很有才华，拍摄也精益求精，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导演。”
乔昱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却不见下文，不由皱眉：“还有呢？”
一般人发表对另一个人的评价，若是开头夸人，后面则必然会跟一个“但是”——
乔昱对自己的才华一向自负，听到他夸自己的有才华，只觉得是废话。而他真正想听的，也正是这个“但是”，及之后跟出来的缺点。
严复一脸复杂，眼神游移不敢与之对视。
二人气氛陷入尴尬。
偏偏乔昱半点没有放过严复的意思，整个人干脆拦在了厕所门口，仿佛他要是不说对他的真正评价，他就不放人去解决生理问题一样。
严复原本只是顺便来上厕所，并没有特别急切。就算没过来，他也不会怎么样——
反正不会憋不住尿裤子。
但被乔昱这么一拦吧，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膀胱太小，有点憋不住了……
严复突然想哭：“……乔导，能让我先上厕所吗？”
乔昱双眼直勾勾地瞪着他：“先说对我的真实看法，说完我就放你上厕所。”
严复：“……”妈呀救命！我要憋不住了！
马丹，不会明天的娱乐头条就是#视帝严复片场尿裤子#吧？
严复简直要被自己的脑洞给吓哭了。
然而就算如此，作为一个正常人，他也不敢当着自己“现管”的面说他坏话啊！万一被穿小鞋了怎么办？真当他傻啊！
严复越来越紧张，额头都开始冒冷汗了。
乔昱不为所动，眼神都没飘一下。
严复欲哭无泪：“……我到底为什么要来上厕所？”
还是说乔导是想要报复他刚才打断他骂人？
“因为你尿频尿急尿不尽？”
严复：“……”想骂娘！
乔昱轻笑一声，偏着头看他，颇有一种天真的稚气。
严复这才恍然，乔昱才十九岁呢。
之前乔昱在片场态度太过强硬，就跟不容忤逆的暴君一样，所有人竟然全都忽略了他的年纪。
这还是个孩子。
十七八岁的年纪也正是执拗的时候，想来不得到想要的答案是绝不可能轻易罢休的。
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的严复默默想，心也软了几分。
罢了，就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坏话”，尽快将他敷衍过去吧。
总之，他决不能尿裤子！
他张嘴正想说话，却听到自己经纪人的大嗓门——
“严复，我将你盒饭拿过来了，赶紧过来吃，等会儿还要拍摄呢！”
严复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转头就对着声音的方向大吼：“单哥，我在厕所这边！”
没一会儿，严复的经纪人单宇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严复有些错愕，却不好当着乔昱的面问他为什么会过来，便只是对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单宇笑呵呵地走向严复，却在看到乔昱的刹那，落下了笑脸。
倒不似对乔昱不满，只是表情平静，完全没有半分笑意。
“乔导也在啊？没去吃饭？”单宇语气也是淡淡。
这下，哪怕乔昱情商再低，也看出来单宇对他有意见了。
严复看着，就有些心焦，急忙伸手扯了把单宇的袖子：“单哥，你先在这儿等我片刻，我上过厕所后就和你一起过去。”
说罢，他转头就看向乔昱。
原以为他仍旧会坚持向他讨要答案，至少会犹豫一下。没想到的是，乔昱竟然痛快地侧过身，直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严复心里一突，总觉得他这行为有些奇怪。
偏偏单宇也皱着眉看了过来：“你不是早就说要上厕所？怎么还没解决？”
严复连忙打了个哈哈，就冲进了厕所。
“你是严复的经纪人？”乔昱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单宇。
单宇扯出一抹笑：“没想到大忙人乔导竟然认得我这个小虾米。”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实在太足，让乔昱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单宇。但怎么想，他也没想起自己之前与严复的这位经纪人有过接触啊？
乔昱脸上疑惑太过明显，让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单宇嗤笑一声：“乔导可能没注意到我，不过我从严复进组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乔昱登时哑然，他、他是真没注意到……
单宇也就这么一说，他本人倒是对乔昱不记得他这件事没什么看法，因而抱怨了两句后便抛之脑后，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只是因着前段时间的拍摄安排，他也实在不想再和乔昱说话了。
乔昱也有些尴尬，更兼之不知如何将心中问题问出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因为心里担心，严复动作很快，没多久厕所里面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乔昱想着严复刚才打太极的态度，心里明白如果不趁着现在问了，以后他是绝对不可能再从单宇这里听到答案了，也没多思量，直接打了个直球：“单先生，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单宇眯了眯眼，明明是山东大汉的憨厚长相，却偏偏多了几分凛冽。
不过他虽然气，也还知道分寸，只是笑了笑：“乔导说笑了，我与您又没接触过，又怎么会知道您是怎么样的人？”
乔昱急了，顿时就口不择言起来：“我知道你们对我很不满，但你们不说不满的原因，我又怎么改呢？再有，你们无非就是认为我太会压榨人，没有给你们休息的时间……但这都是拍摄需要啊？我自认尽到了导演的责任，也没有苛责太过，你们……”
“没有苛责太过？乔昱，你能拍着胸脯把这句话再说一句吗？”单宇顿时怒了。
“怎么就不能了？我本来就没有对你们做什么，一切的拍摄安排都是合情合理，且不会对人身体健康造成危害的……”
“乔昱，你的脸皮是不是太厚了？”单宇冷笑。
两人就在厕所门口吵了起来，声音还挺大。
严复没有听清两人在吵什么，但听着声音也知道吵得挺激烈。
他本就解决完了，正在整理衣物，这下愈发加快了手上动作。顺便还隔着隔间的门对着外面吼了一句：“单哥，乔导还小，你别乱说话。”
单宇却不似严复想着息事宁人，或是顾虑到乔昱年纪小，所以多让让他——
都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又带了不知多少艺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比乔昱更小，但更会做人的那是一抓一大把……
不，应该说是能从娱乐圈混出头来的艺人，情商就不可能太差。
就算只谈严复，他当初可也是十五六岁就出了道，但他会想乔昱这么得罪人？真要这样，他早就将人丢开了，怎么可能还会将人捧成视帝，现在又想着把人往电影圈捧？
所以会不会做人跟年纪真没关系，那就是性格问题。
单宇只当没听到严复的话，冷笑着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份诊断证明——
正好，严复前段时间到心理诊所去做了诊断，今天刚拿到手。
这也是他会听到严复在厕所这边，就跑过来的原因——
演员心理出现问题，轻易是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这是最大的隐私。
而厕所，往往人少。
但他却大喇喇地直接把诊断书递给了乔昱，脸色还无比难看：“看看吧，因为你前段时间的高压拍摄，我家艺人因为压力太大，已经出现了轻微的抑郁症和狂躁症征兆。”
乔昱一脸不敢置信地接过诊断书，他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单宇说的是真的。
“也不光是精神方面，就算是身体，人医生也说了要保证充足的休息的时间。”单宇冷笑连连，“我告诉你，若不是高姐他们放了两天假，我都想着直接支付违约金带着严复离开剧组算了。”
这当然不可能，毕竟《他回来了》这部电影野心很大，极有可能获奖。
而严复初次涉足电影圈，肯定找不到比这部电影更好的资源。
甚至他会选择实话实说，也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观察，知道他虽然不会做人，但心胸是真挺宽广，而且极其看重《他回来了》这部电影，不可能因为他的冒犯而给严复穿小鞋。
他没有那么傻。
但他也实在气得狠了，偏偏乔昱还一点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更完全没有半分悔意……
严复终于从厕所出来了，连手都没洗。
然而，单宇的话也已经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