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呢?
刚上船的那夜,他与她并肩躺在床上。锦衾里却没有温存与丝毫温暖,她是想接近他,靠近他的,但是多年与他的生疏与分离,使她已经变得警惕害怕。
竟然是他,主动搂过她来。细细吻着她的眉,她的眼角已盈盈有泪。
“萱。”又是这样的语气,一个字,后面都不带一个儿字。
不知是冷漠疏远,还是向来尊重。
“朕不能给你多少浓情蜜意,也不能让你坐稳中宫皇后,有朝一日也许会废了你。但你是朕的发妻,是永远不会变。你在朕心中与沐柔都是特别之人,与其他女人不能相提并论,你一生都能在宫中安然富贵到老。”
她苦笑,只得轻声回应。”萱儿,明白。”她明白。她更明白,这便是阮修的性格他认为对的,是好的,就无人可以改变。明明不爱,却说对她有情。明明要废了他,却对她说让她富贵到老。
她的容忍与温顺,换来春风一度,船上并无其他妃嫔,这一点,她心知要多感谢太后的成全。后虽有当地举荐来的美人。阮修也夜夜留宿在她船中。
挑完烛火,她将许久不弹的箜篌又轻轻擦拭。九弦琴,尤其夜中声声动情。
阮修也是极爱的。
“云霜,锦妃来信了吗?”
“回禀娘娘,锦妃娘娘已经派人传来消息。紫修仪闭门不出,宣称在宫内为太后抄写佛经祈福。”
裴萱面不露色,道。”她倒明白。”
“还有一个,锦妃娘娘说,好像冷贵妍已经依附于明贵妃了。”
“哦。”裴萱面露一丝轻笑,语音却阴沉下来。”看来冷冉嫣是不打算跟方绿漪斗了。”
“派人回信告诉锦色,要警醒一点。一定要看住了静月轩。若陶紫怜有事,尽量提点一点。”
“是。”云霜退了出去。
裴萱轻轻拔动琴弦,“陛下呀,就算你真的想废了我。可我,也一定要在这皇后的位置上,多坐上一坐。”
天边,最后一丝绒光已经收尽。峡边无数百姓看着,峡下的这些船队啧啧称奇,多富丽的船队,恐怕自己几生几辈子的修行,也配不上这样的尊贵。
没有人回应他们。
只有一弯上弦月已升起,高湛的天空,蔚蓝色流云,静默无声。
只是。
一样月色别样愁。
此刻,静月轩内,烛火明媚。也抵不住月光,从薄纱窗中清透而下。
陶紫怜抄写佛经偈语,手已有些酸疼。
流芳想劝她歇一歇,她只向流芳笑一笑便继续写。
他整日在宫中闭门不出,称是为太后抄写佛经偈语用于祈福之用,那写的自然是越多越好。更何况,她在宫中整日无事,不如多写些也可以打发打时间,用以消遣。
突然流芳身形一滞,手里中拿着拂尘转过身,道:“主子,有件事我差点都忘记说了。”
“什么事?我听着呢。”陶紫怜未抬头,依旧抄写。
“今日,我出宫领份例钱时,兰芷殿的淑芳找到我,说,妍贵嫔曾经好几次到康慈宫来找您,都被清芫嬷嬷挡了回去。再过十日就是大皇子的满岁生辰了,妍贵嫔希望您能去。”
陶紫怜,笔尖一滞,一滴饱含汁液的墨滴便滴到了宣纸上。刚抄好的一张佛经,便作废了。
陶紫怜将宣纸捏入手中,不停搓揉。
“方贵妃的手段,我是知道。现在方贵妃风头正劲,出去了,万一落些是非麻烦该如何?太后又不在宫中。可不去,我从一进宫姐姐便百般照料我。无论,于理于心,我都应该去贺一贺大皇子的生辰之喜。”
“那该怎么办?”流芳也在一旁着急起来。
“反正,还有些日子。去不去倒先不急,但是给大皇子的礼物一定要先备下。”
陶紫怜起身进入内殿,紫檀绕枝妆台,抽出一屈。从里面取出一个深蓝色锦丝的小包裹。
从里面取出一块金锁。这锁精巧大方,正面刻如意祥云纹,反面刻象征君子的茂竹。
流芳跟前一瞧:“这金锁是不是和上回主子送妍贵嫔的赤金步摇是一对?”
桃子脸婉转一笑:“说对了。”
“这与青丝绾花赤蝶流苏步摇是一对,这叫蟠丝茂竹镶玉如意百岁锁。”
“名字这么长,主子我都记不住了。”
“这也是下江南时,父亲为我定制的。算是我的陪嫁,本来想着带进宫也没有什么用,不想,都派上用场了。”
“主子我刚才听说这名字里有玉,但是玉在哪?”
“你倒记住了。”陶紫怜轻笑。
“看。”陶紫怜轻按茂竹,锁片一侧便缓缓张开,露出一块翠绿透彻的玉玦,“这是和田玉,玉中珍品。”
流芳羡羡道:“老爷对主子可真是好。”
“自然,我是家中独女。”
“主子,你若没有入宫。以你这样的家境,你这样的姿貌,必定可以嫁一个富贵人家,一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