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芙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肿已经消了,青紫的淤痕也因为用了好药,消散得只剩下一片姜黄色,只比自己的肤色稍深一些。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腿,想到周梓瑾莹白剔透的肌肤,又看了看自己暗黄的皮肤,竟生出几分颓败来,赌气似的把裙摆又放了下来。
去厨房取饭的春花回来了,把食盒放到了桌子上,开始喋喋不休,“表小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你看,三夫人嘱咐厨房顿顿给你炖了补汤。你看看,明明是老夫人让你跪下的,反倒是三夫人照顾的周到。表小姐你看看,最近你补得脸色都白净多了。也不知这样一盅补汤要多少银子?啧啧,活在这样的府里,真个幸福死了。唉,我这是命不好,下回投胎前我也给阎王爷送点礼,让他给我托生个好人家,一辈子不愁吃喝,绫罗绸缎、使奴唤婢的!唉!”
一旁打扫屋子的秋月听了这话,不屑地啐了她一口,说道:“你个死蹄子也想做美梦,你也不看看三夫人那手段。据说咱们府里的生意可都是三夫人管着呢!连三公子都说三夫人是什么观音娘娘坐下的善财童子,要不然你以为就三公子那点俸禄,府里人能过得这么滋润?不说其他,就说前两天蔡嬷嬷那事,你能有那心机手段?就你这样的再投多少次胎也就是个下等人的命!唉,既没才又没貌,什么都没有,你搁什么和人家挣好人家?”
这话如针一样刺中了李芙的内心,她不由得紧了紧手,心底涌上来一股说不明的怒气,屈辱、不甘、自卑、愧疚……直呛得她眼睛一片酸涩。
两个丫鬟也没拿李芙当过正经主子,她们的身契都在老夫人那里,也知道老夫人的意图,不过是过来做个眼线而已,所以,没有恭敬的态度,说话也就肆无忌惮。
春花听了秋月的话,撇嘴不以为然,“你这话我就不爱听,谁说男人就喜欢精明的女子的?有的男人就喜欢女子的温柔小意,太能干的女人把男人的风头都压过去了,男人能喜欢?”说道这儿,压低了声音说道,“说不定三公子也喜欢温柔小意的,只不过三夫人看得紧,没机会得手罢了!”
秋月笑着啐了一口春花,“就是喜欢温柔小意的,你也没机会,也不看看你那相貌,要是长成表小姐这样的还能试一试,你这样的趁早歇了心思。”
李芙听了这话,本来被烧尽的希望突然间又迸射出火苗来。看着桌子上兀自冒着热气的精致饭菜,屋内的华美的摆设,还有自己身上从来没梦想到的锦绣罗裙,那火苗便越燃越旺。刚要下床,手却碰到了枕边的一封书信,心底燃起来的火又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希望转眼间变成了愧疚。
这是彩云捎回来的父亲的书信,书信上说夫人周济了自家许多银两,自家打算用这些银子买些田地佃出去,一家也有了保证。信中父亲殷勤地告诫自己要尽心侍奉老夫人和夫人,以报夫人的善心和一家人活命大恩。
李芙愣怔怔地看着手边的书信,不禁为自己刚才冒出来的龌龊想法感到羞耻和愧疚。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如何……如何做得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如若父亲知道,定会伤心欲绝的!可是……可是……心底那个伟岸的身影却如何也挥之不去……
春花见李芙愣怔着不下床,不由厌烦地喊道:“表小姐,用饭了,奴婢我都给您摆好了,难道还想让我喂您不成?”
李芙这才醒过神来,一瘸一拐地支撑着向桌子走去,两个丫鬟各做各的,也没上前搀扶着。她坐到桌边,吃着精致的饭菜,却味同嚼蜡,心底的矛盾纠结着,让她丝毫没有食欲。又喝了一小碗的补汤后,无精打采地说道:“你们用吧,我吃不下了。”
春花、秋月见桌上的饭菜几乎没动,心生欢喜,也不理会李芙的脸色,径自坐到桌边吃的欢畅,边吃还边赞叹:“这府里的饭食比咱们明州的要好得多,三夫人真是舍得!老夫人可没这么大方,就是大夫人二夫人吃的都没这么好。啧啧,表小姐可真有福气,遇上三夫人这样的好人。”
李芙低着头,定定地看着枕边的书信,听了春花的话,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却也什么也没说,复又躺到了床上。
客院的母子两人得知祁老大走了,心情低落地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厢房里不时传出来蔡嬷嬷痛苦的呻吟声。
老夫人当时来京城,也不过带了蔡嬷嬷和春花秋月三个下人。祁老大、老二各带了一个小厮。蔡嬷嬷被打成重伤,没有伤药不说,府里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派过来,明摆着就是要蔡嬷嬷的命呀!
祁老夫人最终还是听不下去了,对祁老二说道:“你让老三家的派人过来伺候我!”
祁老二半晌之后才说道:“我去岂不是自找没趣,她能听我的?还是娘自己说的好!实在不行,就让春花秋月过来,对,还有那个李芙一块过来伺候您。”
老夫人看了看儿子脸上的邪笑,叱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李芙不能动,我有用处。春花秋月也不能回来,留着看着她的。”
祁老二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反驳到:“还有什么用处?我们哥俩都要走了,什么好处都没了,留着李芙还有什么用?”
祁老夫人勾唇一抹冷笑,“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反正这个家已经散了,那就彻底散干净了吧!”
祁老二被母亲眼底的阴鸷吓得不由打了个冷战,支吾到:“娘,您可别……要是……老三可真有可能下黑手的!”
“哼,天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男情女愿,又干其他人什么事情?想当初你父亲那么君子的一个人,不也……”想起当年,祁老夫人的脸更扭曲了几分。
祁老二知道母亲对父亲当年纳妾只是耿耿于怀,其实就是他这个当儿子的说,父亲的做法也不可厚非。堂堂一个国公爷,连一个小妾都没有,岂不是丢脸面的事情!要是自己,定要娶个十房八房才甘心。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说道:“也成,要是那个李芙成了老三的人,咱们还能得些好处。就怕那个李芙……不愿意!”
“哼哼!她会愿意的!一个落魄秀才的穷酸女儿,乍然到了这繁华世界,享受了以前从来没享受过的福,见了从来没见过的富贵,怎能不被迷了眼?”
祁老二不再反驳了。富贵权财,的确是个好东西,见过了就舍不得放手了;得到了还想得到的更多;失去了,比没了命还难受!自己可是深有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