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我来阳阿公主府已经有五天了,阳阿公主待我是好吃好喝,我实在清闲的不行,每天就除了梳洗一下,吃饭,其他什么事情也不用做。
阳阿公主给我派了一个叫做琼朱的丫鬟,说是服侍我的。
琼朱长得很是清秀,约莫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每日很是安分的给我送吃送喝,问她什么她就答什么,从来不多说一句话。
可是,我总觉得,这个安分守己的琼朱似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简单,甚至她的身上似乎有一股让我不安的气息!只是,具体“怪”在哪里,我也说不上来。
或许,她只是阳阿公主派到我身边来监视我的,那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倒也就罢了,反而琼朱给我的感觉不是监视,但是至于是什么,我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日,阳阿公主让琼朱来转告,说是要见我。
我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这五天来,我每天身体都乏得很,每天没有事情,就是昏昏欲睡,我自己细细的为自己查看了一番,倒也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我想着,应该是自己连日来身心俱疲的缘故,也就没有多在意些什么。
可即使如此,我的心中还在疑惑这阳阿公主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准备让我吃白饭养到什么时候,不想今日就已经说要见我了。
阳阿公主在不需要什么礼仪规矩的时候,只是穿着一般的衣裳,也没有上很重的装饰,只是如往常一样,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她见着我,便轻轻的拉着我的手,就像天天见到我一样,说话的时候就跟唠嗑一样,让我恍然以为我和她之间就像是寻常的母女或是姐妹一般。
只是一句话也不说的,随着她拉住我。
阳阿公主说道:“合德,前些日子的事情,是我心狠了一些,你莫要见怪。”
我说道 : “合德不敢”。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每次她这样平静的时候,对我却有着致命的决定。
第一次, 她改了我的名字。
第二次, 她说是让我进宫。
这一次,不知道又是什么?
阳阿公主又说道:“合德,你在本宫这里已经住了有五天了吧,是时候回去看一看了。”
我心中疑惑:“合德愚钝,不知公主殿下说的是…回哪里?”
阳阿公主看着我,很是祥和的说道:“胭脂铺啊,那里不是合德的家吗?合德在进宫之前,该是回到家里好好看一看呢。”
胭脂铺?阳阿公主安得到底是什么心?竟然会允许我回胭脂铺?
阿阳公主看我似乎陷入了沉思,也不等我想个清楚明白,又说道:“不过,该是换一个容貌,不引人注目才好。”
我说道:“合德这就去用药。”
阳阿公主却说到:“哎,不用你亲自动手,以后就是做主子的人了,这些事情怎么好亲自动手呢?”说着又叫道:“琼朱,进来吧。”
琼朱很是安静的走了进来,向阳阿公主请了安,然后垂首站在那里。
阳阿公主说道:“琼朱,给合德小姐易一个容貌。”
琼朱这才垂首,声音低沉而干练,说道:“是。”
琼朱的手法很是娴熟,我心中一惊,这样的手法我跟着燕赤凤练了一年多才顶多和她一般,不想阳阿府的一个丫鬟就这么厉害,到底是说阳阿府卧虎藏龙人才众多,还是说公主太看得起我了呢,竟然指派这样的人才到我身边?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琼朱从偏门送我出来,外面已经有有一辆简朴的马车等着。
琼朱给了我一包东西,说道:“小姐,这是公主给您的东西。”说完便转身回去了。
看着琼朱离开的背影,我甚至疑惑,琼朱不跟着我一块这个事情,倒是很让我意外。
我拆开那包东西一看,里面竟然全都是五铢钱,这一大包钱够普通的百姓家过上十年了!
马车走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到了我要去的地方。
才五天,我站在胭脂铺前面,竟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只是我很恍惚到底是我不是我了呢,还是胭脂铺不是原来的胭脂铺了?
或许,只是心情不同罢了。
琼朱给我装扮的容貌又是另一个样子,我站在胭脂铺的时候,妩儿刚好从屋里出来,从我身边蹦蹦跳跳的走过。竟然完全没有认出我来,阿生在远处安静的等着她,两人手拉着手跑远了。
我心中不免的感觉到伤感,才五天,竟然对我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了。
我走进了铺子,燕赤凤不在,一个打下手的伙计,正在忙着,我问道:“你们上官老板在么?”
那伙计见我容貌甚是清丽,立刻说道:“老板在,老板在,姑娘,您找我们老板有何贵干?”
我浅浅一笑,说道:“我是你们老板的一个故人,前来拜访。”
伙计满脸的同情:“姑娘,你是不知道,前几日我们老板娘不知道是得罪了谁,到今日还没有回来,这店里啊是冷清了一大截,人的心情都不好呢......”
我一愣,原来我不在,竟然会给别人这般的影响!
这伙计跟以前一样,还是那样絮絮叨叨,嘴里不停地说:“姑娘,您要是我们老板的熟人,可一定要好好地劝劝我们老板,都是可怜人哪......”
我走进后院,就看见燕赤凤坐在那里喝酒,醉醺醺的样子让我心中的一根弦不自觉的被拨动。可是,我进去,他连头都没有抬,我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了一坛酒,仰头而下。
燕赤凤抬起头,脸上的胡子青青的一片,整个人看起来完全的没有了当初木讷的样子,更像是一个醉鬼。他用迷离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突然抓住我的手,说道:“合德?你回来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语气,不像是疑问,不像是惊奇,也不是感叹,更像是一种平静的陈述,如同一个丈夫在对自己的妻子说着家常话。
我笑说:“先生可能是认错人了呢,我不是什么合德。”
燕赤凤尴尬的松开手,坐直了身子,却说道:“合德,你何苦跟我开玩笑,我看着你抱起那酒坛子便知道是你了,这世上,没有女人能跟你一样,那样的随性。”
看来,酒还是没有醒啊。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来。
燕赤凤又说道:“不会再走了吧。”
我低下头,心里一阵酸苦, 抬起头,却笑着说:“师父,我是来辞行的,这一次,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燕赤凤突然抱住我说:“合德,我们逃了吧,不管什么仇恨,不管什么命运,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即使是亡命天涯也好。”他的脸埋在我的发间,第一次,这样的大胆。
我说:“师父,逃不掉的,我可以死,我知道你也可以为我而死,可是,你想过妩儿没有?她还那么小?我们当初救了她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让她因为我而死,既然选择了让她活下来,那我们就有责任给她的人生一个希望。”
燕赤凤再也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因为礼教规矩而挣脱他的怀抱。就当是因为感情吧,因为感情让我们不顾这一切枷锁,尽管有些东西并无关爱情。
不知过了多久,燕赤凤突然推开我,慌乱的说道:“合德,你的身上怎么有麝香的味道!”
麝香,不可能啊,除了那一日宜主给我的那一瓶‘香肌丸’,我再也没有碰过任何跟麝香有关的东西,而且那药我一看就扔掉了,怎么会碰到麝香呢?
可是,燕赤凤医术高明不应该说错的,而且他刚刚说的也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燕赤凤手指搭上我的手腕,过了良久,才说道:“合德,你的经脉很紊乱,内部的运作很不正常,你的体内确实有分量很大的麝香。”
我很是惊讶的说道:“不可能啊?!”
他拿起桌上的酒坛,凑在我的鼻子前面,问道:“你能闻道味道吗?”
我使劲吸着,可是,却什么也闻不出来。
他有把我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说:“你给我号一下脉。”
我闭上眼睛,细细的听了许久,才说道:“很正常啊。”
燕赤凤这才说道:“合德,这才是问题所在,我这几天来整日酗酒,脉搏根本就是不正常的,你那些感觉都是幻觉。”
我还是不能相信,怎么会出这种事情,我一个学医术怎么会连这些都察觉不出来呢?
燕赤凤说道:“有人给你下了药,你现在没有嗅觉,没有味觉,甚至…连最基本的感觉都已经没有了。”
我不敢相信,这是不可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燕赤凤抱起我,进了屋,放在床上,解开衣裳,凑近我的肚脐上闻了一下。
继而我便感觉到腹部冰凉,竟是他的脸贴在我的腹部,满脸是泪。
巨大的慌乱使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考虑别的事情,那一种恐惧如同我当时趴在大树上,看着周围的一切东西都随着洪水消逝,注定了诀别。
那个时候是第一次,而现在则是第二次…
燕赤凤站起来,背着我朝着门外站着,不看我,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他因为抽泣而耸动的肩膀。
师傅你是在哭吗?是在为了我而哭泣?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为什么…
门外的阳光打进来,洒在屋子里。这里的陈设简单,但是这里的一切无上美好,我宁愿时光就留在这一刻,但是燕赤凤却说道:“合德,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
泪水在我的脸庞肆意横流,但是我却哭不出来。
天快要黑的时候,我坐起身来,两只眼睛始终找不到聚点,但是意识却是很清醒。
我对着燕赤凤有些迷茫的说:“我该回去了。”
燕赤凤愤怒的吼道:“回哪里?回到那种地狱中去,和那些不配为人的东西一起生活吗?”
我下了床,站在他身后冷笑,说:“呵呵,明知道你的医术他们能够放心的让我回来,无非是想告诉我,他们不怕,我本就是鱼,他们是刀,怎么做都是逃不出他们的控制。”
燕赤凤狠狠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这些畜生!”
燕赤凤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样狠的话,但是这次还是这样说出来,尽管这样,我还是不解恨!
你们这些人,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偿还一切,你们怎么在我的身上做的,我要千倍的偿还给你们!
慢慢的我走到了燕赤凤的身边,和他站在一起,接着抬起了自己的头望向了我一直都觉得很是美丽的天空。
蓝色的天空之中漂浮着几朵白色的云彩,我觉得在这一刻我的心似乎变得平静了很多,这么长的时间里面,第一回这样的平静。
我一直不愿意去面对自己本来早就应该面对的事情,要是我早一点有了觉悟的话,我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这般田地?宜主以后是不会再有孩子了,合德以后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原本我还一直同情者宜主,一直惋惜着她的遭遇,但是现在的话,谁又来同情我一下?谁又来为我惋惜一下?
就在我慢慢陷入狂乱的时候,燕赤凤用他那充满了怜惜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我,并为我拂去了眼角不知何时留下的泪水…
我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他,忽然露出了如同笑容,是啊,我还有他,还有妩儿…总的说来我依旧还是要比宜主“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