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疑惑,傅苑眉为何如此确信当时我在凉城和她的争斗中,我就赢得侥幸了?
但是,转念一想,那个时候,她毕竟也是安插了自己的细作在其中的,所以,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想必也是一清二楚的。
傅苑眉听了我的疑问,只是淡淡的一笑,说了两个字:“张放。”
张放,好久都没有再听到这两个字了,只是,当提起来的时候,记忆还是止不住的像潮水一样的涌来。
或许,这个人,我早就不爱了,只是,这个名字,依旧会让我为之变色。
他就像是我的一个软肋,不动的时候,想不起来,但是,轻轻地一动,便会隐隐作痛。
傅苑眉说:“他已经是孤的人了,在凉城的时候,孤将兵权交给他做后备,马英兰打前锋,但是最终,这狗东西竟然临阵改变主意了!”
确实,若不是张放,当时刘骜,我,妩儿,袁德,大概就要葬送在成堤崩溃之后的滔滔洪水之中了。
只是,我一直都以为张放是因为顾念着和皇上的情谊,所以,才临阵改变了主意。
况且在凉城回来之后,刘骜并没有怎么样的处置张放,大概对张放在凉城的表现还算是满意的,所以,终究没有追责。
我低低的问:“那王太后知道,富平侯为何临阵改变主意吗?”
傅苑眉气急败坏的说道:“孤怎么知道?”随即她的美目一转,别有深意的看着我说道:“不会是因为你吧?”
我一低头,心中却是无尽的欢喜:若是这样,该有多好,至少有人为了我,可以不要胜利。
可是,这大概是一种奢求吧。
傅苑眉抬起头哈哈大笑,说道:“若是这样,那孤就饶恕了他吧,”接着,她戏谑的笑道:“有一个男人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了,你的心情想必不错吧?”
我别过头,低低的说道:“王太后对本宫的评价太高了,本宫大概没有太后那样大的魅力吧。”
并不是我妄自菲薄,想当初我那般无情的对待张放,我便料到了后来结果。
所以,在凉城的时候,我就已经打算好了,若是死,那也要死在张放的手上。
但是最终,张放最终竟然选择了放过我们,这实在是让我意外,但是我把他当做我们最后诀别的赠礼,所以没有深究。
只是傅苑眉这一次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大概才是张放最终放弃的原因。
傅苑眉见我沉思,冷冷的说道:“不要想入非非,那小子自己做过的事情,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如今,孤对你也算是宽容的了,你就说说,不要干涉孤的事情就好,可以做到吗?”
她说的那样的自信,但是我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于是笑着问道:“即便本宫当时能够赢了王太后,是因为富平侯临阵倒戈,那现在跟本宫还有什么关系呢?”
傅苑眉低头一笑,如蝶翼的睫毛投在脸上,在烛光的衬托下,更是动人,她将纤细柔嫩的手放在暖炉边暖了暖,才说道:“宓昭仪,首先,孤要跟你澄清一件事情,富平侯那并不叫临阵倒戈,而是一时糊涂,他最后还是来向孤请罪了。”
傅苑眉搓了搓手,我还来不及惊讶,她又说道:“还有,孤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她说的若无其事,我却听得背上冒汗,她淡淡一笑:“你若是不听话,孤就杀了他。”
她的口气好张狂!
堂堂富平侯,世袭侯爵,她想杀就杀得了的吗?
她淡淡的说道:“你也不必在心中想着孤做不到,孤既然能够说得出来,自然是能够办得到的才说的。”
我背上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贴身的衣裳,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她这样的胆大妄为,但是又可以做的不为人所知,难怪王政君怕她怕成这样!
一直沉默不语的飞燕终于开口道:“富平侯的荣宠和地位在大汉朝独一无二,你说杀就杀,是不是自视甚高了?”
飞燕说的确实是不错的,张放的爷爷在宣帝的时候就已经封侯,张放的母亲是先帝的妹妹大长公主敬武公主,这等家族,傅苑眉竟然风轻云淡的说要杀了张放,可不就是没睡醒的做着甜美的梦呢吗?
傅苑眉不耐烦的看着我们俩层出不穷的反驳,焦躁的说道:“王政君那糟老婆子的荣宠算什么,能得到我傅苑眉的赏识的,那才叫做真正的荣宠!”
飞燕忍不住的笑了,笑出声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而我,也是忍不住的要笑的,但是,还是忍住了。
傅苑眉此刻的神情严肃地像是一个宣告自己是一个诚实的孩子一样那般的真诚,但是,看在我们的眼里,确是无比的可笑。
一个封地的王太后竟然敢狂言自己的赏识比皇朝的皇太后的赏赐更高贵,更难得。
这可不是太可笑了吗?
我如今倒是要好好地重新的身世傅苑眉了,从前总是听传言说,她如何如何的有智慧,如今看来不过是缺根筋的狂妄罢了。
傅苑眉见飞燕笑起来,倒是不说话了,神色也渐渐地平静下来,她拽住我的手说道:“你到底答不答应孤?”
我如今底气也是足足的,我只是淡淡的一笑,若无其事的答道:“既然王太后说了,本宫,自然是,不,答,应。”
傅苑眉笑了,脸上一副是‘早知道你会是这样说’的表情。
她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说道:“看看吧。”
那个东西还不小,外面用朱红色的不拨包着。我心里想着,这该不会是毒药吧,傅苑眉难不成已经胆大包天的想在我的地盘上就谋杀我,但是凑近鼻子的时候,不着痕迹的闻了闻,像是没有什么味道,这才放心的打开了。
这东西竟然包了好几层,我小心翼翼的打开,傅苑眉揶揄道:“再慢点,说不定本宫在里面下一点‘十步倒’什么的。”
‘十步倒’这种毒药是人一问,在十步之内就会死掉的毒药,谁知道傅苑眉会不会真的下了药呢,我背上的凉意更重了。
终于,好多层了之后,一个小小的绿色的檀木块映入眼前,我几乎都快要记不起来,这是什么东西了。
但是上面的四个字却让我禁不住的将双手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面。
傅苑眉竟然露出了一副俏皮的模样,笑着说道:“好玩吧,是孤故意包了这么多层,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呢!”
她真是太会虐人的心了,先是用厚厚的布帛让我失去耐性,最终却似给了一个让我惊心的东西,我不禁冷冷的问:“你将他怎么样了?”
傅苑眉笑的很是无辜,说道:“孤也没有将他怎么样啊,我们定陶的山水很好,还有没人相伴,那样绝世的人物,孤怎么舍得对他怎么样啊?”
我说道:“本宫不曾听说富平侯到了定陶国。”
傅苑眉说道:“富平侯却是不曾去,去的是张放。”她笑的诡异,那一双眉目露着笑意,但是此刻我却恨不得将她的双目扣下来,扔了喂鹰!
她说道:“合德呀,你们俩可是知道孤最多秘密的人了,如果有朝一日你们都不听孤的话了,那孤一定要好好地杀了你们的。”
飞燕的手指忍不住的跳动了一下,我强装笑颜,说道:“既然王太后这样的吃定我们,那不如就再告诉本宫一个秘密,说说为何张放在定陶国,而富平侯却在府中?”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富平侯府中的富平侯自然是假的,”她将斗篷往身上一披,说道:“好了,该说的孤都已经说了,孤走了,交给你的事情你不愿意办,飞燕自然是愿意的。”
说完就自顾自的走出了屋子。
我冷冷的说道:“本宫若是不相信王太后所说的呢?”
傅苑眉头也不回的说道:“孤相信你会的。”
我愣在原地好久,才冲出门外,看着漫天的大雪,手中还握着那一个檀木块。
那个木块上面刻着两排字,上面是一个‘小‘字,下面依次是’燕‘’放‘’胖‘。
那些字拆开来分别是小燕,小放,小胖。
那本是在山中的时候,燕赤凤刻着玩的,但是张放坚持己见将我的‘德‘字改成了’胖‘。最终燕赤凤拗不过他,才刻了那三个字。
我见了之后,很生气,一扬手就将那东西扔进了雪地中。后来趁着他们俩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去找过,但是没有找到。
没想到,竟然在张放的手中。
那一切,那样单纯日子,什么都不用考虑,甚至可以为了别人将自己叫做‘小胖‘就生气好半天的日子,如今竟让成了我的羁绊。
那样的温暖却让我这冰天雪地中痛如刀割。
张放,我以为你在我的生记忆中早就消失,如今小小的一个檀木却击碎了我心中所有的屏障,让一切都回到心间。
难怪傅苑眉吃定我了,她果然是吃定我了。
漫天的雪花在飞舞,我的思绪终于拉了回来,脸上冰凉,我伸手一摸,挂在脸上的泪水都快要结成冰块了。
这一个月,我这样的纠结,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张放。
一直以为那曾经的情感早就已经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一直以为时间会帮助我忘却一切,一直以为我与张放早已成为陌路人……
但是,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明白,我赵合德能够骗的过天下人,但是唯独骗不过我自己的心!
毕竟,在我的一生中,他都注定了是我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