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沈季宸已经急得在地上打转,上次与杰森被困电梯的情景再现。
到现在他才了解许诺当时的崩溃,私心里他并不愿意将这件事告诉许诺,可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却始终没有杰森的下落,无奈之下沈季宸联系了许诺。
听闻杰森不见了,许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电玩城。
到达时沈季宸已经坐在监控室,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调取监控录像。
好在这里的设备完善,待许诺到达时杰森走失的画面已经被调出。
画面有些模糊,但是仍能分辨出是一个青年男子,他蹲在杰森的面前不知说了些什么。杰森便听话地跟着他向安全出口走去,很快消失在画面中。
许诺慌不择路,整个人有些气喘。
“怎么样?找到杰森嘛?”来得路上许诺想了很多,强制将那些埋怨的话压下。
不管怎么说,沈季宸都是杰森的亲生父亲,他定然不会起坏心。再说如果许诺先行离开,那杰森就不可避免要让沈季宸来照顾。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沈季宸提出要与杰森独处,许诺满口答应的原因。
“视频已经找到了。”沈季宸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过屏幕。
却是因为太过模糊,瞧不清上面的人。
电玩城保安已经在电话中通知了老板,对方与沈季宸的态度一样,即使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人找到。毕竟电玩城还要做生意,如果让其他顾客知道这里存在安全隐患,那将会直接影响营业额。
临近十点电玩城即将歇业的时候,仍是没有看到杰森的身影。
沈季宸和许诺都有些慌了,在两人即将报警前有消息称孩子已经找到了。
承担清扫工作的阿姨在工具间找到了杰森,许诺闻言立时飞奔而去,在见到孩子之后喜极而泣。
同时被抓获地还有瑟缩的青年男子,他始终地垂着头。
在与杰森欢聚之后,许诺才将目光投向被圈着的男人。
虽然对方始终低垂着头,可许诺仍是从对方侧脸的轮廓认出正是前几日在医院遇到,不曾与她打招呼的邹子安。
只是现在的邹子安较之以前有太大的差别,整个人佝偻着背,低垂着头,视线恍惚闪躲,甚至不敢与任何一个人对视。
“邹子安。”沈季宸也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
听到这三个字,对面的男人忽然变得异常激动,口中不停碎碎念着,“我不是邹子安,我不是邹子安。”
说着竟伸出手指着沈季宸,露出一抹憨笑,“你是邹子安,你才是邹子安。”
看到这里,许诺不禁皱了眉。
如果这一连串行为只是为了逃避责任而伪装的,那只能说明邹子安的演技太好了。
“妈妈,这人脑子有问题。”站在许诺身侧的杰森开口说道,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杰森之所以跟着邹子安离开,是因为对方表示有个秘密要告诉他。
当时瞧着他傻兮兮的,杰森也不作他想便跟着他走了。
至于到底邹子安知道什么秘密,杰森却是一句都没从他的口中套出来。
他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我知道你是沈季宸的儿子。”
可这对于杰森来说已经不算做秘密,待他起身要走的时候,对方便始终拦着。两人便在那窄小的工作间呆了一下午,对方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话,“我知道你是沈季宸的儿子,我见过你妈妈,你妈妈是许诺。”
直到清洁阿姨打开反锁的工作间,杰森才被解救出来。
电玩城老板出现,穿着打扮看上去像个混社会的,他直言要将邹子安绳之以法。
却让许诺拦下了,那中年老板见两人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便作势顺水推舟将主动权交到沈季宸的手中,“那我就将这个人交给你们,你们看着处理。”
只是在沈季宸和许诺准备带着失常的邹子安离开时,一个人寻了来。
在看到被众人围着的邹子安之后,立时冲上来将众人推开。
“他精神有问题,你们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他偷了你们多少钱,我赔给你们,千万不要报警!”
那人将邹子安护在身后,慌乱地周围的人开口。
而较之女人更为高大的邹子安,就真得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瑟缩地躲在她的身后,脸上顿时现出难过的表情,瘪着嘴说道,“妈妈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女人将发高高束在脑后,这样算起来许诺最后一次见到她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彼时她是妖娆性感的女人,可现在看起来要更加瘦削干练,已然像个妇人。
众人皆是沉默,电玩老板粗着嗓子开了口,“女人以后别再让我看到这个疯男人出现在我的场子里,以前偷偷摸摸就算了,今天竟然敢绑人,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是我们的错,我在这里跟大家赔不是了。”那女人听到这话立时躬身道歉,一下两下速度很快。
想来跟在邹子安的身边,这样赔礼道歉的事情她已经做得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犯了错的男人始终躲在她的身后,现下正无所事事地绕着指头,丝毫不觉自己的行为带了巨大的麻烦。
“我跟我道歉没用,你男人绑了我顾客的孩子!”
听到老板的话,女人甚至连头都没抬,赶忙冲着许诺和沈季宸的方向快速鞠躬道歉,口中说着各种各样求饶的话。
大致地意思是让两人不要与邹子安一般计较,不要报警。
许诺的目光再次投向她身后的邹子安,自然按照邹子安目前的状况,如果真得被送进了拘留所,日日挨打是必修课,吃不吃得上饭更是难说。
只几年的光景,当初光芒四射桀骜不驯的男人,竟然变成这般模样。
连同他身边的女人,也苍老地不成样。
许诺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迟疑了许久才开口轻唤,“陈沁。”
这两个字成功让仍在鞠躬认错的陈沁停了下来,她循声直起身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两人。
在看到是沈季宸和许诺之后,她面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有无奈、失落、无措,这些情绪最终都释然了。
在与电玩城老板协商之后,对方表示只要邹子安不再出现在电玩城,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待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在外耗了一天的杰森很快睡着了。
沈季宸命方同抱着杰森先上车,随后带着几人在一处僻静的茶馆坐下来。
冒着热气的茶刚刚被端上来,邹子安就慌忙端起来抿了一口。
他被烫得不清,撒手就将茶盅扔出去,滚烫的茶水泼洒了一身。
“妈妈,烫烫!”邹子安伸着舌头,不停用手扇风。
陈沁立时上前查看,好在并没有烫伤。
只是这一顿折腾,引得店内其他顾客看向这边。陈沁花了好些功夫,才用糖将邹子安哄下。
看着半躺在椅子上,两手不断揉搓糖纸的大男人,许诺思绪万千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子安做的事情,我在这里跟你们道歉了。”待一切搞定,陈沁再次开口说话,只是言语中掺杂了太多无奈。
“他这样多长时间了?”许诺仍是没有忍住。
陈沁无奈一笑,“从监狱出来之后就成这副摸样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还是要感谢你们。”
说着陈沁再次冲着许诺跟沈季宸点了点头,她比邹子安早出狱。
其实在出狱的最初那段时间,邹子安除了阴郁一些其他都很正常。
只是他对于陈沁在被逮捕后的表现很是不满,他不同意与陈沁在一起,甚至多次冷言冷语让她远离。
那时邹子安的父亲已经因为交通肇事被逮捕,家中只剩下无法承受这些的老母亲。一家三口,父子双双被送进监狱,这在邻里引起很大的反应。
邹子安的母亲连出门买菜都要小心翼翼且看人脸色,日子过得很艰难。
在邹子安没出狱的那段时间,都是由陈沁代为照顾。
邹母很好,她一再表示陈沁是个好姑娘,只是配她那不争气的儿子有些亏了。无数次劝慰陈沁趁着年轻再找个好小伙,陈沁嘴上不拒绝,可那颗心都交付给邹子安了,又怎么能收回。
加之邹母身体本就不好,再邹子安出狱的那年冬天就患病去世了。
这对邹子安的打击很大,他接连消失了一周,期间邹母的丧事都是陈沁代为料理。
待邹子安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医院里,陈沁去认领的时候人被打得遍体鳞伤。
哪里料到身上的伤好了之后,他整个人就性情大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邹子安已经完全认不出陈沁,他对陈沁的称呼从那时候起变成了“妈妈”,并且就真得像个孩童在生活的各方各面都要陈沁照顾。
从穿鞋带到大小便,陈沁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才教过他做这些事情。
只是学会这些的邹子安开始满大街乱跑,那窄小的家再也容不下他。他到处游荡甚至做起了偷窃的事情。陈沁成日里提心吊胆,每每找到他都需要与人赔礼道歉。
大多人见她这样也不愿与她多计较,可也有那么几次遇到不好商量的主儿,径直将邹子安送进了派出所。
陈沁求爷爷告奶奶,费了不少劲儿才将他从里面捞出来。
他满口说着不再犯错的话,隔天偷窃的事情又再次上演,让陈沁伤透了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