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雪被一个人留在隔间,急忙想追出去,但她才刚动了一下,腰间就发出揪心的痛,整个身子都发麻了。
她只好认命地先在隔间上了药。
外头,时俊和与闻人炽互相对视着,直到时青雪出来都没有说一句话。
时青雪先开口打破沉默:“你们别不说话,大哥哥,你打算怎么做?”
闻人炽又看了时俊和一眼,冷漠地说:“我要何军的命。”
时俊和沉默不语,默许了闻人炽的作法。
闻人炽等了一息,又说:“我不会原谅莫淑君的,她才是幕后主谋!”
时俊和冷着脸,低斥:“放肆!那也是你的祖母。”
“她不是!”闻人炽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不恨时俊和,还愿意将这个养育了自己十多年的男人当作父亲一样爱戴尊敬,但莫淑君和他,却早在他看到那封信时就把那丁点叫祖母的情份给埋葬了。
怕时俊和不明白他的决心,他又坚决地补充了句:“她也不配。”
时青雪闻言,小脸露出寻思的表情,低低地应了句:“没错。”
这声音很小,更像是自言自语,可另两个男人耳力惊人,都听清楚了,然后诧异地看向时青雪。
时俊和铁青着脸,不悦地斥骂:“青雪,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闻人炽怨恨莫淑君还有道理,毕竟莫淑君不是他的亲祖母,又作出那样恶毒的事情,不怪闻人炽不念旧情。
可时青雪从小就养在莫淑君膝下,受尽宠爱,再说这样的话未免显得太没有良心了。
传到外面去,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时青雪本来只是咕哝,被时俊和一瞪眼,不服气的劲儿上来了,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直接顶回去:“我说的是事实啊!”
还举了个例子说明:“她的作法实在太恶毒了,如果爷爷知道肯定不会允许的!”
时磊一生光明磊落,爱兵如子,才赢得了时家军上下所有人的敬重,若是让他知道他的妻子竟然用那么不入流的手段铲除异己,他肯定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时俊和被青雪的例子堵得无言以对,脸上很不好看, 隔了会儿才冷声骂道:“长者为大,纵使你们祖母再有不对的地方,也由不得你们评判。”
闻人炽冷笑一声,“那我爹爹就白死了不成?”
时俊和默了,他不可能看着闻人炽向莫淑君复仇而无动于衷,但是闻人炽要报仇也没有错。
“如果你非要报仇的话……”时俊和沉吟着,抬头看向闻人炽,悲伤地说:“你的父亲说到底还是因我而死,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你要报仇就找我吧,我愿意替阿博偿命!”
“爹爹!”时青雪吃惊地大喊了一声,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把闻人炽对父亲的仇恨转移,对方竟然又傻傻地往自己身上背锅。
她无法理解父亲的作法:“明明是祖母做的错事,凭什么要您来承担过错。”
时俊和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父债子偿啊父债子偿,青雪,我只问你,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能眼真真地看着别人伤害我吗?”
时青雪语塞。
闻人炽却说:“您是我的父亲,您没有错,纵使我要报仇也不会找您。在我这里,没有仇恨能够替代。”
说罢,他没有再看时俊和恳求的目光,直接转身走了。
时青雪想去追闻人炽,又扭头看了看满脸颓然的时俊和,忽然说:“爹爹,我不可能眼真真地看着别人伤害您而不管不顾的。”
时俊和眼前一亮。
时青雪又接着道:“但那是因为我相信您绝对不会害人,如果有人伤害您肯定是对方的错,您不会害人,而祖母却不一定了。”
时俊和怔住,呆呆的没了声。
青雪也不是一定要他的回答,只深深地看了她父亲一眼,跑出书房。
闻人炽正走在东苑的鹅卵石路上,脚步很慢,像在寻思,又像是在等人。
时青雪连忙上前去把人拉住,急切地问:“大哥哥,你要干什么?”
她以为闻人炽现在就想去报仇,低声就劝:“这里是时府,你绝对不能让何军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那就算祖母和爹爹不追究,这事传出去也对你的影响不好,咱们得从长计议。”
闻人炽没说话,神情古怪地看着时青雪。
“怎么了?”青雪也低头看看自己,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的。
“你真的同意我复仇?还要帮我?”闻人炽实在难以想象时青雪的做法,也不愿意把青雪牵扯进这段恩怨之中。
时青雪却理所当然地点头,“何军作出那种事,就算你不杀他,爷爷在的话也绝对会把他斩首示众的。才不能让那种人败坏了时家军的名声,咱们得想个办法把他的恶性昭示出来,再慢慢弄死他!”
她说得咬牙切齿,活像这是她自己的仇恨。
可细细一想不就是那么回事么,何军的挑拨离间前世害得时俊和与闻人炽葬送青罗山,时家军元气大伤。虽然这辈子不一样了,但她不打算放过这颗老鼠屎。
不过……
想到莫淑君,时青雪脸上露出些许为难,她小心翼翼地觑了闻人炽一眼,见对方脸色没有太难看,才轻声说:“祖母也有错,她有害人之心,但是那样的情况下她也没办法操纵何军,所以细算下来也不能完全算她是害死闻人伯伯的凶手,而且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你又与大姐姐……”
闻人炽直接抬手打断时青雪的话,口气却没有面对时俊和的强硬,而是说:“你说的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更不会要她的命,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即便时青雪表面上看起来并不阻止他复仇,他也不敢拿这件事去赌,先不说他能不能杀得了莫淑君,一旦他真的对莫淑君下手,他和时家的关系就彻底破灭了。
“嘻嘻!”时青雪不知道闻人炽的心思,但听了他的话彻底松了口气,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最爱大姐姐, 肯定不会让她伤心的。”
闻人炽没办法否认,只淡淡地转开话题:“青雪,有个问题我一开始就想问你了。”
时青雪闪烁着大眼睛,“什么问题?”
“一开始你明知道我对父亲有敌意,甚至还害过父亲,哪怕没有害成,你为什么还会一点芥蒂都没有,还帮忙找出了幕后真凶?”
闻人炽知道,如果不是时青雪插手,他或许就真的和时俊和耗上,而无视事情背后的真相。
时青雪心想,哪能真的一点芥蒂都没有,前世时俊和可是真的死了的,而且闻人炽也死了。
她努努嘴,没有回答,反而问:“那如果爹爹真的死在了青罗山,你会活着回来吗?”
闻人炽沉默不答,但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了时青雪答案。
于是时青雪摊手,装出无奈的样子,“你看,连你自己都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害爹爹,我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恨你啊!”
亲情有时候是很奇妙的东西,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解释。
闻人炽难得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谢谢。”
闻人炽真的如他答应时青雪那般,没有冲动地找何军和莫淑君复仇,甚至能够若无其事地同时宝宁一起准备婚事。
这期间,原本一直销声匿迹的赵家忽然派了人来时府,十分爽快地重定婚期,就在十天后。
天大的馅饼从天而降,时家阖府上下都很高兴,只是有个问题时宝瑾现在肚子已经显怀了,照常参加婚礼肯定会被宾客发现破绽而赵家的要求是不管时宝瑾怎么做,反正不能让人知道她未婚先孕的事情。
时家苦思冥想,最后想出了‘代拜堂’的法子,反正盖头一盖,谁也不知道里头的人是不是时宝瑾?
时宝瑾骄傲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盼得一个婚礼,哪里肯依,哭着闹着要自己拜堂。
周如玉冷冷地睨着她,没好气地说:“如果不是你先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又怎么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呢?赵家已经放话出来了,他们赵家可不缺孙子,宁愿没有你肚子里那坨肉也不能丢了他赵家的脸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娘!”时宝瑾僵着身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周如玉丢下警告就直接走了。
一旁的小桃只能苦苦地劝:“三娘,您就想开点吧!不就是不能拜堂而已,到时候进洞房的人还是您。但孩子才是一个女人的立身根本,您以后要想在赵家站稳脚跟,这孩子一定得保住!”
时宝瑾擦去眼角的泪,阴沉着脸,“我如何不知道,我只是不甘心罢了!凭什么时宝宁就能嫁得那么风光?我就得苦巴巴地求着赵家的人来娶我?!”
小桃也无言了,心中默默吐槽,还不是你自己作的,如果时宝瑾一开始不急着失身给赵亮那种公子哥,以时国公府的名声,也未必会嫁得太差。
不过这些话她做丫鬟的不能说,只好劝道:“您好些日子没有出门走动了,不如到院子里散散心,对孩子也好。”
“你说得没错!”时宝瑾脸上闪过一抹诡异阴冷的笑,“那我们就去落桐阁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