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忽有白影一闪而过,竟是雪狐张口咬在了陆泓琛手臂上。
“愣着做什么,快,抓住它!”太后气急败坏地喊。
她算是瞧明白了,敢情是秦雨缨这个邪祟,在故意用妖狐害她琛儿的性命!
没等众人近前,雪狐就松口跳在了地上,一溜烟蹿出了窗。
秦雨缨定住心神,手指捏针朝陆泓琛翳风穴、百汇穴、天宗穴一一扎去,她不知方才是何处出了岔子,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泓琛毒发身亡!
正要扎完最后一个穴位,几个宫人一拥上前,生生将她从陆泓琛身旁扯开。
“住手!”秦雨缨心急如焚。
若非腿伤未愈,这几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堪堪推开两个缠住自己的宫人,持针的手忽然被一股巧力控住,回头一看,竟是那方丈。
方丈一手捏着佛珠,另一手捏在了她的右腕上,阿弥陀佛道:“王妃,快放下针,莫要加重王爷的病情。”
秦雨缨无心与他争执,右腕一转,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入左手手心,不顾一切地将针扎向陆泓琛的玉枕穴。
眼看离玉枕穴只有一指之距,那伤未痊愈的腿却忽然一阵剧痛,手指一颤,还是差之毫厘。
转目一看,是那方丈横腿扫来。
她来不及躲闪,被扫得重心不稳。
宫人们一拥而上,将她重重扑倒在地。
看着毒发的陆泓琛,太后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好几岁,转目看向秦雨缨,狠声吩咐宫人道:“把这个邪祟关起来,哀家要亲自审她!”
“不行,陆泓琛再不扎针,恐怕会毒发身亡……”秦雨缨急忙解释。
太后怒极:“混账,你竟还给琛儿下了毒?”
秦雨缨知她听岔:“我……”
“太后娘娘大可放心,有贫僧替王爷诵经祈福,可保王爷安然无恙。”方丈手捏佛珠道。
“有劳方丈。”太后道了声谢,朝一旁的宫人喝道,“还不将她押下去!”
寺庙并不适宜关押人犯,尤其,这还是个企图谋害王爷的人犯。
秦雨缨被关进了衙门,坐在阴冷的地牢,神思一阵阵恍惚,整个人仿佛失了心。
被救到寺庙之前,雪狐的血,退了她的高烧。
那咳嗽不止的老妪,也转眼就被治好。
为何单单陆泓琛的毒,遇到那血后发作得如此可怕……
莫非……雪狐只能治病,不能解毒?
又或者,陆泓琛根本不是中了毒?
万般思绪从脑海中闪过,她头一次觉得这般的无助。
略懂医术如何,擅长用毒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束手无措毫无头绪……
怔忪之际,忽闻头顶传来细细的咯吱声,举目一看,竟是那雪狐在咬地牢的天窗。
雪白的一团,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与她对视,怎么看都不像是方丈口中所谓的妖。
“你是想救我出去?”秦雨缨惊讶地站起身,没想到它竟还会回来。
外头不止有衙役,还有御林军把守,它一旦被抓住定是凶多吉少……
雪狐看着她,点了点头。
“你可否告诉我,你为何要咬陆泓琛。”秦雨缨道出心中疑惑。
雪狐吱吱叫了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也是,小狐狸毕竟不能口吐人言……
秦雨缨心中隐约有灵光一闪,思忖着问:“你……是不是妖物?”
雪狐吱吱得愈发大声了,那气鼓鼓的小模样,俨然是在反驳。
“那……我是不是邪祟?”秦雨缨接而问。
这下,雪狐不点头也不摇头了,就只是这么定定看着她。
秦雨缨心下了然,继续道:“陆泓琛中的,是不是毒?”
雪狐不假思索地摇头晃脑。
竟不是?
秦雨缨诧异了一瞬,接而问:“那他是不是患了怪病?”
雪狐依旧摇头。
也不是?
秦雨缨不觉凝神,两者皆排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东西,她上一世只听说过,从未真真切切地见过,没想到这一世却遇上了……
正想着,外头隐约传来一阵人声。
不多时,就有人掌着灯过来了。
那是个肥腻的知县,弯着腰,在太后面前极尽谄媚:“太后娘娘,那七王妃就被关押在此……”
灯隔着牢房的木栏,在秦雨缨面前晃了晃。
眼角一团白影闪过,雪狐已不见了踪影。
“哎哟,那妖狐方才又来了!”知县指着窗子大吃一惊。
太后却面色不惊,似乎压根不觉得诧异,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知县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灯,躬身退下。
太后冷冷看着秦雨缨,面色疲倦,连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你怎么不说话,是因为琛儿不在跟前,所以觉得没必要在哀家面前继续演戏?”
“太后这话,我听不明白。”秦雨缨也冷冷看着她。
这位太后,外表心善仁慈,实则极迂腐,也极蠢。
若非她听信谗言,事情不是没有转机。
当然,现在说这些已是无益,受苦的不是太后,也不是自己,而是陆泓琛……
太后嗤笑一声,眼角的一丝丝皱纹,在晃动的烛光中宛若一道道阴影:“若你真关心琛儿,岂会一字不问他的安危?”
“我之所以不问他的安危,是因我知道,他此时一定没有性命之忧。”秦雨缨道。
“哦?”太后苍老的眼皮微动,“哀家倒要问问,你是如此知道的。”
“很简单,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今早已身首异处。”秦雨缨答。
其实,也不单单是如此。
那信誓旦旦说要为陆泓琛诵经念佛的方丈,要是未能让陆泓琛的症状有所好转,根本无法向太后交待。
“好一个身首异处……”太后盯着她,心中已是恨极,“你当哀家不敢动你?”
“不是不敢动我,而是不能动我。”秦雨缨纠正。
“你好大的胆子!”太后只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事到如今,这个妖女竟还敢如此口出狂言?
“眼下只有我能告诉你,陆泓琛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秦雨缨接而道。
太后冷冷一笑:“你以为哀家还会信你的鬼话?”
“信或不信,全在于你,我不想让陆泓琛死,否则也不会为了扎针救他,而背上谋害王爷的罪名。你若打算信任一个满口胡言的方丈,任由他害你儿子的性命,我无话可说。我知有些事我即便竭尽全力也不能左右,毕竟,那生死册在阎王的手里,不在我的手里,或许……陆泓琛是真的寿命已尽。”秦雨缨眸中闪过黯然。
寿命已尽四个字从口中说出的时候,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痛楚。
那块千年寒冰,能灌醉阎王那厮吗?能像自己这样重活一世,不必饮那令人忘却一切的孟婆汤吗?
还是说,他终有一日将如千千万万的鬼魂一般走到奈何桥尽头,不能再往回看?
不行,他不能死,他怎么可以死!
自己曾答应要治好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的事怎能如此轻易就不作数?
也许是她定定的语气,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真,太后闻言竟有片刻的失神。
失神过后,心中依旧是浓浓恼火:“我儿不可能阳寿已尽,若他阳寿已尽,我拿你偿命!”
秦雨缨点头:“我愿意为他偿命,但在此之前,我要再医治他一次。”
“拿什么医治,那针?”太后对她早已信任全无。
“不是针,”秦雨缨摇了摇头,“我不碰他,只要看看他身上那被雪狐咬过的伤口。另外,烦请太后叫人准备几味药草,分别是根节草、苦粒子和卜芥,对了,还有水蛭。”
“你想向琛儿下毒?”太后面露警惕。
秦雨缨依旧摇头:“你大可放心,这些他无需触碰,更无需服用。”
无需触碰,无需服用?
太后看向她的眼神更添狐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印证一个猜测,若我没有猜错,陆泓琛的‘病’或许有救。”秦雨缨面露认真。
太后嗤笑:“说得轻巧……哀家凭什么信你?”
秦雨缨不假思索:“你可以派人绑住我的手脚,也可以派人用刀抵着我的脖子,让我没有机会动手害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行,我只是想治好陆泓琛的‘病’,只是想救他一命。”
“你……”太后闻言微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绑住手脚?拿刀抵着脖子?话已至此,自己若再不答应,似乎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不妨一并讲出来。”秦雨缨接而道。
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令太后无端有些恼怒,她生平头一次有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吃瘪的感觉。
“你说的那些,哀家会叫人备好,明日,你若能治好琛儿的病,哀家就放你一条生路,若治不好……哀家将你斩立决!”太后蹙眉。
说完这话,就转身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秦雨缨站了良久,心里若有所思。
自己并没有十成的把握治好陆泓琛,不过……但凡有一线生机,都必须一试。
再者说,她还未找到阎王所说的那物件,阎王想必不会这么轻易让她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