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周末,颜微霜很早就来到了席家别墅。
下了整夜的雪,大部分的街道还没有清理出来,连公交车都停了,而出租车不管如何加价,也只见他扔在了半路上。
而她一路踩着雪水走过来的,脚下的鞋子已经湿透了,踩在白色的大理石台阶上,留下一串串淤泥印子。
似乎对于弄脏了人家的台阶十分的愧疚,她又反回了几步,拿着纸巾慢慢的擦拭干净了。
她按了好一会的门铃,直到以为家里没人,刚想要打电话询问,门却慢慢的打开了。
屋子里的暖气一下子迎面扑来,让她几乎冻得僵硬的身体渐渐的恢复了些许的知觉。
颜微霜脸颊通红的看着席渡不修边幅的样子,他身上的睡衣有些凌乱,许是未睡醒,眼底竟有些许的血丝。
“请进。”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暗哑。
平时这个衣冠楚楚的总裁,此时竟显得有些平易近人。
颜微霜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放眼望去,却见客厅的地摊上,茶几上尽是白花花的一片片的洒了的奶粉,那尿不湿之类的更是左一个右一个的。
她还没有从惊诧中清醒过来,却见童舟舟满脸睡意的从席渡的屋子里出来,嘴里嘟嘟囔囔的说,“谁啊,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一见到是她,童舟舟满脸不悦的瞪着席渡,“刚刚放假你就要让我学习,都不能让我轻松几天。”
颜微霜脸色一变,却见童舟舟蕾丝的睡衣领口大开,似乎是被扯裂了一样,再瞧一眼席渡的样子,顿时想入非非,只觉得两个人之间暧昧至极。
可她是个聪明的人,虽然心底别扭,可还是装出一副未发觉的样子。
“快去楼上换衣服。”席渡也发觉了她露出的大片春光。“就你那些成绩还还意思偷懒。”
童舟舟满脸不高兴的嘟囔了一下嘴,反倒毫无顾忌的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水,随手将一瓶扔给了席渡。
颜微霜看着晶莹的水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里。两个人哪里像是认识数月的人,倒像是相恋许久的恋人。
席渡喝了两口冰冷的水,昏沉的脑袋才勉强好了些。他不顾童舟舟警告的眼神,毅然坚定的给阿恒打电话,让他尽快找个育婴师来席家别墅。
电话那头还没有睡醒的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急忙问,“席少,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哪个女人生的?”
阿恒即便再老,那八婆的性格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席渡懒得再理会他,一下子挂断了有些聒噪的电话。
就在颜微霜尴尬的不知道该坐着还是站着的时候,席渡屋子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正在喝水的童舟舟听到这哭声撒腿就往楼上跑,嘴里还念叨这,“现在改轮到你管了。”。
席渡冷笑着将手里的水放下,然后进了自己的卧室。而颜微霜却也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向凌乱的床上望去。
两个凌乱的枕头和睡在中间的婴儿恰巧证明了两个人昨晚确实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个人虽然是收养的关系,可非亲非故的睡在一起,实在是说不过去。
颜微霜见那不过几个月大的婴儿,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不由得走上前去,“兴许是尿了,还块尿布试试看。”
这些东西都是童舟舟弄得,席渡哪里会这些,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抱着滕滕,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而她却面带微笑的走过去,“席总怎么会懂这些,还是我来吧。”
颜微霜换好尿布,那婴儿果真停止了哭闹,好似十分喜欢眼前这个漂亮温柔的女人,冲着她咯咯地笑不停。
恰巧从楼上换好衣服的童舟舟过来,高兴的说,“颜姐姐,我弟弟好像很喜欢你啊。”
原来是舟舟的弟弟,她原本久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此时她仔细的观察着怀里婴儿的样貌,果然和童舟舟有几分相似。
云兰开着车行驶在雪半尺厚的路上,双眼不断的在每一条小巷里逡巡着那电话里恍惚听见的宾馆的名字。
整夜未眠的眼睛几乎出现了幻影,她的手哆哆嗦嗦的扶着方向盘。
忽然一个交警将她拦在路边,查完她的驾驶座之后,说道:“前面的雪还没有清理,请您绕行。”
而云兰却好似浑然未在意他的话,急忙向她打听那个宾馆的名字。
交警想了一会,“好像是有那么一个,顺着这条街往左拐。不过你还是绕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辆宝蓝色的车子就已经行驶走了,那交警刚想骑着摩托去拦,不远处有一辆汽车摇摇晃晃的行驶过来。
“怎么大早上的还喝酒?”那交警赶紧踩着吱吱呀呀响着的积雪跑了过去,而那辆宝蓝色的轿车,犹如一只蓝色的鱼,钻进了白色沙滩上。
她的车子行驶没有多久,包里的电话就嗡嗡的响了起来,她将车子停在路边,赶紧接了起来。
“刚才我打家里的电话为什么没有人接?”施市长的声音里带着着急,“下的雪太大了,我的航班取消了,明天才能回去。”
云兰趴在方向盘上,脑袋疼的几乎要炸裂。可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车喇叭,随即传来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施市长听得一清二楚。
“你开车去找温峥了是吗?我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我吗?”那头的男人很快就猜到了,“你都几年没有开车了,又这么大的雪,你知道多么危险吗。”
云兰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着,“当初就不应该将他还给小叶,我们都以为是为了他好,那么谁又会为他想过。”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从机场出来了,紧张的声音里夹杂着呜呜的风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温峥现在最恨的只怕是咱们。”
云兰看见被雪掩盖的马路上,一辆货车发疯似的行驶过来,她忽然间却不知道怎么的,说了句,“只要他能原谅咱们,让我即刻死了都成。”
可任谁都想不到,这竟是这个女人此生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然而一切都一语成箴。
而她的丈夫正上着出租车,忽然间电话那头传来了急促的刹车声,以及剧烈的撞击声。
“云兰——”他心底忽然间一紧,一股急促的不安从心底蔓延上头顶,而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嘟嘟声。
他关车门的手一下子被夹到,然而十指连心的疼痛都让他感觉不到了。他赶忙将电话回过去,却再也打不通了。
狭小的马路上,货车的车厢就那样直直的拍在了那辆宝蓝色的轿车上,原本还崭新的宝马车,车顶都拍平了。
路上的行人,店铺里的员工,赶紧都踩着厚厚的积雪跑了过来,围观的围观,报警的报警。
终于有个胆大的男人去拍扁了的轿车里,将那个不知还有没有呼吸的女人从碎裂的车窗上拉出了半个身子。
而那女人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一处,人们顺着她的目光瞧去。而那目光里似乎还带着惊喜,唇角居然还有浅淡的笑。
而那目光是落在一个破旧的广告牌上的,只见那广告牌上的厚厚的积雪一下子被风吹了下来,砸在了水泥路上,溅起了大片的雪。
而那广告牌上面赫然是一个旅馆的名字。
终于有个人女人上前去试探那女人的鼻息,在众人的目光中,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死了呢,造孽啊——”
施温峥睡了几个小时就醒了,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什么东西死死的压着自己的胸口,那窒息的感觉即便醒了依旧是一身的冷汗。
他听见了窗外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有警车还有救护车的声音,他将桌子上仅存的半瓶矿泉水一口饮尽。
施温峥看了一眼早已静音的手机,上面竟有几百个未接来电。
大多数似乎都是她母亲打来的,有几十个是父亲打来的。
他正想翻看,一条短信却已经过来了。他的手刚刚点开,脑袋便翁的一声,手机也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那旅店的老板刚从外面回来,脸色铁青的嘟囔着,“大过年的,非要死在我家门前,真晦气。”
他的话刚说完,却见施温峥只穿了件毛衣就跑了出来,忍不住道:“你也是下来瞧热闹的吗?那女人已经死了,已经被车给拉走了。”
“死了吗?”施温峥感觉自己像是沉在水里,不断的往下坠去,最终坠入不见天日的深底。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上大街的,冰冷的雪花落在他苍白而痛苦的脸上。
警察正在处理着那辆他熟悉的宝蓝色的宝马车,他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叫嚣着,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为什么。
路边有一只带血的拖鞋映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拖鞋上毛茸茸的兔耳朵,因为沾染了鲜血而不再可爱。
他走过去,在围观人群的注视下,慢慢的捡起了那只肮脏不堪的拖鞋。
颜微霜第一次踏进童舟舟的卧室,典型的欧式装修,却摆放着几件中国的古董,说来也奇怪,结合起来,并未觉得不伦不类。
童舟舟见他脚下的雪地靴已经湿透了,身上的衣服也满是化了了雪水。一想着人家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还过来,不由得深受感动。
“姐姐,选一件你喜欢的吧。”童舟舟十分狗腿的跑到放着红鸢遗物的柜子前,砰的一声将柜门拉开,“不过都是红色的。”
她的衣服颜微霜是不合身的,她能想到的也只能是这些东西了,即便席渡曾再三警告她不许碰这些东西,她现在都当做了耳旁风。
颜微霜看见那满柜子的衣服个珠宝首饰,也是一愣,不由得怔怔问道:“这些东西都是谁的?”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红色的衣服,甚至连那些珠宝首饰也都是参杂着红色的宝石。
“是一个叫红鸢的女人的。”童舟舟似乎觉得颜微霜是个好人,便知无不言,“她是席渡曾经的恋人。”
“很美的名字。”颜微霜轻轻的咬了咬嘴唇,“能让席总这样刻骨铭心的一定是个美人。”
童舟舟见她身子一僵,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你放心,那个女人红颜薄命,所以啊,你的席总是谁也夺不走的。”
“你这小姑娘,成天天的竟会胡说。”她忍不住轻声呵斥,若是被别人听见了,可如何是好。
童舟舟从未见她这样的局促过,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似的,别人一逗弄,便羞的无地自容。
颜微霜的目光落在排排的衣服上,这些款式都有些旧了,可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甚至她惊奇的发现,大多数都是连吊牌都没有拆的。
她的目光最终被一件普通的大衣给吸引住,这件的款式很好,想必原主人也是十分的喜欢的。
“喜欢这件是不是?”童舟舟见她对这件衣服十分着迷的样子,一下子从衣架上拽了出来,在颜微霜的胸前比划了比划,然后笑着说:“真的很合适。”
童舟舟赶忙帮她脱下身上湿漉漉的外衣,替她披上这件红色的大衣。
颜微霜看着试衣镜前的自己,娇艳的如同一只含苞待放的玫瑰。她衣服一只都是浅淡的颜色,却从未试过如此鲜红的颜色。
换好衣服之后,颜微霜给她讲起了考试的卷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颜微霜仔仔细细的检查者试卷上的每一道题目。每当瞧见童舟舟写错了,便直接拿着红笔勾画出来,旁边写上批注。
她的字真的很漂亮,甚是与童舟舟的凌乱的自己出现在同一张纸上,有些两极分化。
看着错的有些头疼的习题,童舟舟将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的说,“颜姐姐我渴了,可席叔叔不让我喝可乐,你帮我去楼下拿好不好。”
颜微霜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睛,苦笑一声,“好,你乖乖的在这里想想,究竟这些都错在了哪里。”
“恩,你回来我就全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