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李天华说得也没错。
风水局倾巢而出，宛如一锤定音，到时候就像洪水决堤而出般，轻易就能歼灭南山敬老院中所有可能存在的魔神道余孽。宛如乱拳打死老师傅，拥有绝对人数优势的他们，几乎不会碰到有效的抵抗。
吴庸得意洋洋地瞧着我，一干风水局高层也是眼神闪烁，不再多言。
肖茹云喟叹：“但女婴……”
“够了。”李天华带着浓浓警告的眼神瞪她一眼，冷冰冰地提醒她，“鬼婆婆，你效力的是风水局。一个跟我们不相干的女婴，关你屁事？魔神道手中杀孽无数，鲜血累累，我们要做的是一劳永逸将他们彻底摧毁，而非去顾忌一个婴孩的死活，甚至为了她更改全盘计划。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时候小小的牺牲是必要的。”
众人默然。
对身居上位者来说，李天华的决策无疑是英明神武的，他们必须权衡利弊，懂得取舍。一个与风水局不相干的女婴，和风水局重新打响招牌的大事件，孰轻孰重，我也能看得透彻。
从李天华的角度，他的所作所为或许的确是对的，但他太小觑了我的本事，彻底忽略了我的提议，更是有浓浓的报复我的嫌疑！
我咬牙切齿，收敛所有感情波动，冷冰冰地凝视对方，试图做最终的尝试：“有我的人帮忙，足以弥补你们缺乏的那30%的人手。而且，如果战斗出现任何的损失，我一力赔偿，如何？天哥，不止是那个女婴啊，既然我们能追踪到一个婴孩的下落，可想而知，在南山敬老院内部很可能藏污纳垢，他们可能跟人贩子集团交易，搞到无数用来炼制种鬼的孩子！你每耽搁一日，都可能有一批孩子命丧黄泉……”
“够了，我们风水局的事无需你指手画脚。”李天华森然地警告，再无我说话的余地，他甚至带着一丝嘲弄嗤笑，“你想指挥我做事的话，可以，等你成为新任的风水局之主再说！现在，一切都由我说了算，懂吗？”
说罢，李天华无视我的苦苦哀求，彻底转身离去。
我的眸光，也在一瞬间变得生冷僵硬。
他不仁，我不义，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毋庸赘言了，分道扬镳便是！
“有一件事，天哥没说，但我却心里痒痒很想告诉你。”吴庸微微一笑，压低嗓音，告诉我一条令我彻底醒悟的消息，“你与李吉的诡绣，已经不再是天哥唯一的救命稻草！因为我们已经跟赶尸派结盟的缘故，于骏捷长老许诺，会给我们诡绣的替代品——幡祭！”
我呆了呆，霎时意识到其中的不妙。
诡绣，正是我跟李吉拴住李天华的一条锁链，是保住我俩在他面前地位的最强大臂助，现在它竟然再也并非独一无二，我忍不住有些心慌。
“幡祭是啥？”李半仙蹙眉，他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却仍然不太懂得这玩意，可见是一门比较罕见的技艺。
“同样是诡术的一种，效果嘛，跟诡绣雷同。”吴庸得意洋洋地炫耀，紧紧盯着我，而他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宛如钉子般深深凿入我的心脏，“诡绣是以鬼魂的威能，来镇压人体的邪祟，从而治愈痼疾。幡祭是将怀有强大咒怨之力的猛鬼献祭，燃烧，以此来博得阴曹地府的青睐，获得赏赐，同样治愈人体的痼疾。”
李半仙眯眼，谨慎地道：“原来如此，是一门通过帮助阴曹地府办事，获得冥界赏赐的法子，的确万能……”
他冲我隐晦地摇摇脑袋，显然，幡祭的效果未必就逊色诡绣。
我心中咯噔一下子，意识到恐怕我与李吉对李天华真的无用了。也怪我太自负，想想也是，小小的上云市都会存在一门诡绣那样神乎其技的医术，强悍的赶尸派绵延千万年，又岂能没有特殊的治疗之法？幡祭的存在，几乎是可以预料的。
难怪李天华意志坚决，原来如此！
我心中齿冷，也不再求他们，索性一甩袖子离开。
“稍等。”鬼婆婆肖茹云直接一把扯住我的衣角，淡淡道，“我会助你们一臂之力，救回女婴，就当是……缅怀我曾经失去的娃娃吧。”
我感激万分，知道她那都是托辞，实际上肖姨她就是想找个理由帮我的忙罢了。
吴庸阴阳怪气地冷笑：“肖茹云，你的母性泛滥也该收敛一些，别在我们风水局做大事的节骨眼瞎折腾。”
肖茹云冷漠地瞥他一眼，并不买他的帐：“吴庸，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也配对我说三道四？日后，我们攻破南山养老院，清剿魔神道余孽时，你能出力吗？”
吴庸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的狐假虎威说穿了，根本就不算啥，也没人会真的将他当一回事儿。
“我做事，你不配指手画脚。”肖茹云冷淡地反驳一句后，就越众而出，跟我回我们的房间了。
吴庸在后面吹胡子瞪眼，想冷嘲热讽一番，但又不太敢。
砰地摔上门后，李半仙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恼怒不已：“李天华那杂碎，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对我们这样。”他涵养很好，却也被李天华的出尔反尔和过河拆桥给彻底激怒了。
我耸耸肩膀，并不理会李半仙的抱怨，苦笑着看向肖茹云：“肖姨，你本不该在众目睽睽下就来帮我的，会得罪李天华那个小肚鸡肠的杂碎的。”
肖茹云倒是无所谓，只是淡淡笑笑：“他生性多疑，从我第一回张嘴助你时，就被他所厌憎和怀疑了。何况，你受到那一双绣花鞋的诅咒时，我曾经自请做你的全职保镖，可他严词拒绝，那时我们就闹得很不愉快。我相信，也正是从那时候，他对我滋生出了强烈的怀疑情绪，不再信赖我的忠诚。”
我微微色变，这才意识到根源所在，感激地叹息：“肖姨你原来还为我做过这种事……唉。倒是我不识好歹，一直都不知道。也难怪李天华他居然试探性地在我面前说，让你去调查紫色魅惑KTV，我怕你出事，索性一口同意了。看来，我那样搞的结局，就是我跟你双双被李天华怀疑。”
肖茹云怔了怔，“还有这码子事。罢了，李天华的性子究竟怎样，你与我都心知肚明，我们无需顾忌太多。纵然他想报复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付那种小人，我们该做的便是自强！只需能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他就根本不敢放肆，你懂吗？”
我点点脑袋，肖姨的说法正合我意。
“接下来，你想怎样做？”她问。
肖姨是自己人，我对她也没啥好隐瞒的，索性就将我们的“烽火戏诸侯计划”和盘托出。
她是老江湖，点点布满褶皱的下巴，略带着一丝感慨认同：“不错的主意，应该能够奏效的。你与你的父亲一样，都是脑袋里有丘壑，擅长异想天开的主儿。你的法子天马行空，跟他以往的众多策略一样。既然你有这招，我想，根本就无需李天华的帮忙，你照样能够救出那名女婴。”
正在我们闲聊时，我却忽然感到口袋中的《通灵笔记》滚烫起来，在灼烧我的内衣布兜。
我赶紧将它取出来，因为那意味着灵鬼们有急事找我。
“怎么了？”我一打开扉页，就见苏糖糖化成流光，出现在我面前，脸上布满焦灼。
“她出事了。”苏糖糖咬唇，极为担忧地涩然道，“我清晰地感觉到，她那里传来无比剧烈的疼痛，那感觉痛入骨髓，所以我们的母婴感应奏效了。虽然只有一瞬，但是，我可以确认，她的性命很可能就在旦夕之间！”
“稍安勿躁。”我只能苦叹着奉劝她，“你该清楚，我们的所有行动，都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发酵和酝酿的。贸然胡搞的话，只会赔上你，以及我们自己，得不偿失。”
苏糖糖眼中的猩红光泽一闪即逝，化为黯淡。
我就知道，跟她那种有智慧，说得通道理的人相处，会比较融洽。因为她知道权衡利弊，拎得清楚轻重，不会无理取闹。
“凭我刚刚化为灵鬼后的微薄法力，潜入那座养老院的话，会被立刻歼灭吧？”苏糖糖涩然苦笑。
肖姨淡漠回答：“没错，你就是一只羸弱的小耗子，任何稍微懂得镇鬼术的人，轻易就能将你捏死。我奉劝你一句，别出来闯祸了，你可是一只极品灵鬼，多少人梦寐以求，倘若你一露面，就会被人给逮住抓走，装入养鬼罐中封存卖掉。”
我不禁苦笑：“肖姨你果然很懂得行情，你所说的，恰好跟她经历的一模一样。”
“可……我们真的不能再耽搁了。”苏糖糖噗通向我跪倒，匍匐在地，“现如今，我能指望的只剩下您了，金文先生。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跟您交换的筹码，但只需能保障她安然无恙，我愿意做您所要求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