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没病吧？”金虎终归是老江湖，一下子琢磨出其中的诡异，反倒是冷静地坐下来，斟满一杯茶，冷笑着问，“我说，于骏捷长老。我们主动联络你，在上云市招牌的腾龙阁大酒楼盛情款待你，已经算很给你面子了吧？可你倒好，却是满怀怨怼而来，一句句话都是在尝试激怒我们。”
“我不禁都要怀疑了，你究竟想干嘛？”金虎咄咄逼人地质疑，“你们湘南赶尸派的高层，就是派你这样来跟我们风水局接触的？据我所知，多少年来上云市风水局，都是湘南赶尸派的交易对象，你却想把双方折腾得断交，你是想搞什么鬼？我如果逐字逐句地把你的话，原样复述给你们高层的话，湘南赶尸派会怎样想？”
一提到高层，似乎戳中他的软肋，于骏捷顿时打个哈哈，态度软化下来。
“饭前活络下气氛，谈一谈上云市最近流行的八卦罢了，你们别太敏感嘛。”他阴阳怪气地一笑，“何况，不瞒你们说，所有人都在谈论风水局的事，不光是我。我所说的那些话，都是道听途说的。所以，我本想着跟何天豹接触一下呢。毕竟，他的活尸地狱很著名，应该会产出一批炼尸材料。”
我冷哼道：“你既然听到了那些破事，就该知道，现在上云市就是个火药桶，说不准啥时候出现一个导火索就会引爆！所以，为了避免殃及池鱼，长老阁下该谨言慎行才是。而且，既然大战在即，何天豹也是个炼尸高手，他哪会蠢到将炼尸材料出售给你们赶尸派？作为很难搞到的物资，他当然得囤积起来，你们就别对他心存妄想了。”
“那倒不一定。”于骏捷大大咧咧地说，“据我所知，三雄对决中，何天豹有着压倒性优势，他没必要再囤材料了。”
他的言外之意，自然是暗示我们不堪一击，大大地贬低我们。
这话，搁在谁身上能忍得住？
李吉怒火中烧地站起来：“这么说，在长老眼里，我们跟你同桌的这批人，都已经有半只脚踏入棺材了？所以你才不屑跟我们啰嗦？”
我眯缝双眼，决心快刀斩乱麻，不能跟他那样胡搅蛮缠下去。
万一真的闹崩了，湘南赶尸派与我们之间生出嫌隙，那反倒不好。而且，跟于骏捷接触以来，我的确没感觉到他跟那日我在活尸地狱碰到的赶尸派长老有啥相像的地方。
那个神秘长老阴鸷深沉，说话极有力道，带有斩钉截铁的意味，让人摄于凶威不敢反驳。
于骏捷却是轻浮傲慢，带着眼高于顶的歧视目光，对我们风水局有诸多偏见，在人情世故上也是特别的倨傲。
所以，我直接吐露出一句话：“我在阴阳道上听说，湘南赶尸派已经跟何天豹沆瀣一气，成了合作伙伴，将来要助他篡位？看于骏捷长老的态度，谣言多半是真的了。”
“哦？还有这种屁话？我可以辟谣，纯属胡说八道！”
于骏捷收敛笑容，神色肃然地一口否决。
我直接抛出重磅证据：“是吗？您空口说白话，恐怕没啥公信力。而我曾经亲眼瞧到过活尸地狱中的僵尸，的确是跟你们湘南赶尸派的铜甲尸很类似。尤其是何天豹炼出的活尸，跟您随身携带的阴尸，也十分类似啊！”
于骏捷勃然色变，失态地脱口而出：“匿名举报竟然是真的？”
我们怔了怔。
匿名举报？？？
没错，我们本来是想着那样搞的，可在跟何天霸谈妥后，我们都是想暂时等等的，所以并没有真的匿名举报。那……究竟是谁干的？
“匿名举报？谁的？”我目光灼灼地追问，趁热打铁，在于骏捷心神恍惚时加快语速。
于骏捷喟叹：“我听说了，活尸地狱中的一些僵尸，确然跟我们湘南赶尸派的很多招牌有类似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赶尸派的炼尸术，多半成了何天豹的参考资料。唉……这竟然是真的。看来，我的确该找你们风水局官方，谈一谈干尸大盗的事情了。这件，恐怕跟我们两家息息相关啊。”
“干尸大盗？”
我们全都懵了，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事情。
“嗯，就在一年前左右的样子，门派中秘制的干尸，竟然失窃了整整七十二具！”于骏捷收起嬉皮笑脸和玩世不恭，一本正经地严肃道，“那些干尸，都是门派中视为至宝的炼尸模型。它们是从三百年前被制造出来的，每一具干尸里都储存着门派中关于炼尸的一些秘密技法。制作它们的目的，是为了防止赶尸派的绝学失传，因而才特意用干燥环境中千年不腐的干尸来保存。只需将它们解剖开，研究干尸的秘密，就能还原那些古老的炼尸术。它们是门派绝密，知道的人极少。”
“一年前？”我的脑袋中立马闪现出了余泽。
据我所知，也恰恰是在一年前，余泽来到上云市，沦为何天豹的阶下囚！
消息的重合度如此之高，谁能不怀疑呢？
但是，湘南赶尸派却并未追查他，原因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终归只是个小人物，就算有嫌疑，恰好时间吻合，但谁会真的觉得凭他能够偷窃到那七十二具干尸呢？何况，余泽身份卑微，他甚至都没资格接触到失窃的干尸之秘，也就不会有人怀疑。
嗯，这样想想的话，余泽应该跟七十二具干尸没啥瓜葛。
嫌疑最大的，反倒是那名跟何天豹精诚合作的长老！因为唯有长老身份，才可能接触到门派高层的私密，而且他跟何天豹联合，也很可能为的是从七十二具干尸中挖掘出秘密来。
“哦？金文小兄弟你似乎知晓一些内情？”于骏捷很敏锐，鹰隼般的锐利眼神立刻锁定我。
我摆摆手，暂时敷衍他：“想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仔细琢磨琢磨，又觉得不太可能，也就作罢了。但是，我有一条情报想必对您很有用。”
“愿闻其详！”于骏捷立刻斩钉截铁地说，拍着胸脯保证，“如果诸位能够帮我找回七十二具干尸，让我们门派安心，到时候你们就能赢得湘南最强的阴阳道势力的友谊。我们赶尸派，会全力以赴地扶助李天华先生坐稳风水局至尊的宝座！”
他给出的条件，的确很有诱惑力，如果李天华在场，恐怕会立刻哭爹喊娘地抱上赶尸派的金大腿，将他视为救命稻草。毕竟，李天华的局势十分糟糕，就光是听于骏捷那些鄙夷的话，就能管中窥豹，看到上云市的人心浮动。可以说，李天华大势已去，人们都在讨论最终是何天豹抑或何天霸上位。
可若是湘南赶尸派这种雄霸一省的庞然大物插手，一切都变了。
何天豹的活尸地狱，纯粹是剽窃和抄袭赶尸派的盗版货，属于二流货色，而真真正正的活尸地狱，在湘南起码有十处之多，全都是赶尸派囤尸的地方！
活尸很牛叉吧？
可它的众多漏洞和弱点，都让它完全没资格给于骏捷长老带来的俩阴尸提鞋！
湘南赶尸派倘若真的肯全力辅助某一方势力，毋庸置疑，风水局宝座的归属都将丧失悬念。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瞧向翘起二郎腿，唇角翘起冷冽诡笑的于骏捷长老，终于懂了他为何如此嚣张，为何这样有底气！因为他带来的消息和条件，就像是一块肉骨头，而李天华、何天霸、何天豹则是三头饥肠辘辘的狗，他们仨，会为了这块肉骨头打得头破血流，也就肯定会谄媚地跪倒在于骏捷的膝下。
这是一条赤裸裸的阳谋！
我明知道后果，却也无计可施，因为那是根本无法拒绝的诱惑，更是无法想象的灾难。他们仨谁也不敢置身事外，因为如果被竞争对手得逞，他们所有的努力都会瞬息化为乌有，毫无意义。
“现在，你们懂了吗？”于骏捷幽幽地说，双手摁住餐桌，抬起半个头，居高临下俯瞰着我们。
我们所有人面面相觑，却再也无法在他面前保持强势，都只能服软地耷拉下脑袋。
“关于此事，我们会回风水局，让天哥亲自来跟您会晤的。请您别怪我们简陋寒碜的招待，我们事前，也是万万没想到其中居然有这样的惊天秘密！”李吉最懂溜须拍马，变脸也最快，立马就见风转舵，热情洋溢，直接把他10分钟前发怒的嘴脸遗忘在脑后。
于骏捷冷嘲热讽：“找你们合作，是赏你们脸，懂吗？如果我们先跟何天霸和何天豹联系，你们觉得凭赶尸派的雄厚底蕴，李天华还不是只能灰溜溜地拍拍屁股，把他的位置腾出来？”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啊。”李吉笑得格外璀璨，所有廉耻之心瞬间就荡然无存。
我抿紧嘴唇，也只能涩然苦笑，食不知味地赔笑。
在强势的湘南赶尸派面前，他们生杀予夺，我们岂能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