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咋回事儿？”我将李半仙搀扶起来，再三确认他腿脚正常，没出岔子，才骂骂咧咧地诅咒幽灵巴士，“也忒没礼貌了吧？就算不想让人上车，也不能那样粗暴地推人啊！还是在国道上，万一出现其他的车，把我们直接撞死呢？”
“我没事。”李半仙喟叹，神色复杂地摇摇脑袋，对我温和笑笑，“别看我是个糟老头子，只剩下一把老骨头，但我壮得很，别总把我当那些一碰就碎的玻璃看，我的身上可没贴易碎的图标。”
我讪讪地尴尬挠挠头。
李半仙温和笑笑：“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谢谢……只是关于此事，恐怕都得怪我。”
他懊恼地抓抓头发，满脸郁闷，在我疑惑的眼神中苦笑着摊摊手：“上一回，我在幽灵巴士上搅和了一番，闹得天翻地覆，虽然最终没得逞，但是也让他们难受得很。我本以为，幽灵巴士就是那种像一部电影一样的东西，它每个晚上都会重置，每个晚上重新开始，循环在此地出现，持续杀戮，永无终止，除非被人给解决掉，就像是电影的循环播放。所以他们应该会遗忘掉跟我相关的事情。可现在……”
“他们都记住你的脸了？”我呆了呆，万万没想到此事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僵局。
“恐怕不止如此。”李半仙长叹，“他们已经把我的体形和气息都记得一清二楚。上车时，我瞧见司机在抽动鼻子了……”
“那岂不是说，你已经彻底绝缘这趟幽灵巴士的猎鬼之旅了？”我登时带着一丝绝望长叹，越是接触，越感觉到幽灵巴士上猛鬼的恐怖，如果没有李半仙帮忙的话，凭我一己之力去对付他们，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
我俩垂头丧气地慢腾腾踱步回了荒村口的营地。
就见冯吉正聚精会神地抱着一个火把，虎视眈眈地盯着四面八方，一副特别怕鬼的胆小模样。
“啊？你俩……这就回来了？没碰上幽灵巴士吗？”冯胖子瞧见我们先是满脸欣喜，如释重负，但紧接着却也从我俩垂头丧气的模样中看出了猫腻。
“就是啊，照理说，你们真的碰上幽灵巴士的话，最快也得黎明时回来，甚至耽搁个一天都有可能。你们才去了三个小时啊。”程哲也从帐篷中钻出来，满脸的纳闷。
“唉，一言难尽。”
我回帐篷里，找出一罐啤酒，郁闷地灌下好几口，才止住口干舌燥和满腹的失落。
抓鬼难道就此中止？
我们只能另择地方去寻觅阳刚鬼魂吗？
“究竟咋了？”冯吉抓这个小本本，正饶有兴趣地记载呢。
我对他俩也没啥好隐瞒的，反正他们身世清白，绝对不可能跟我的敌人们有啥交集，所以索性一五一十地说了。
“还有这种情况……那不就完蛋了？”冯吉顿时也陷入浓浓的失望中，他俩特意在此地逗留一日，想听我们亲生讲述关于幽灵巴士的故事，却等到这样的结尾，这就好像是一个故事正讲到精彩之处，引人入胜，所有读者都翘首企盼时，作者进宫做了太监，故事戛然而止永不更新一样。
程哲则是挠挠头，忽然道：“我有法子！”
“嗯？”
我们仨齐刷刷地瞧向他，全都好奇得很。
“既然是李半仙前辈被他们给认出来了，那解决法子就很简单嘛，让他们认不出不就行了。”程哲嘻嘻笑道，拍拍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篝火的灰烬，“我好歹也是个正规摄影师，跟我搭档的有一些化妆师，我还曾经泡过一个，跟她同居了好久，所以她的手艺我基本上懂得个七七八八。”
“你擅长易容！”我顿时惊喜交加，立马瞥向李半仙，“叔，这下子有转机了！”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欢喜，只是冷冷地一叹：“我说过，何止是容貌。它们都已经记得我的体形、声音以及气味了啊……我再强行上去的话，恐怕还是会像刚刚那样，直接被一把推下来。”他吧嗒吧嗒地抽着闷烟，愁眉紧锁，仍然在思考其他的法子。
“声音好解决啊！”程哲微微一笑，“前辈，文哥，你俩也忘了，我是电台主持人啊！就是靠嘴皮子讨生活的，所以变个音调，对我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我教教你怎样发假声就行了，而且，临走前，我再让你吃点甜腻的东西，把声带变得迟钝些。到时候，你只要刻意吊着嗓子说话，保证别人听不出来。”
“气味就更加容易解决了。”程哲也附和地点点脑袋，开启一罐腥臭的鲱鱼罐头，笑了笑，“只要前辈您不嫌弃鱼腥味，临出发前，你就直接吃一罐，不擦嘴，到时候再把鱼油往身上淋一些。就算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警犬，也绝对闻不出来！这不就全都解决了吗？”
“可体型呢？”李半仙的眼中也渐渐燃烧起希望之光，若有所思地主动道，“我往鞋里多垫几层毡布，跟增高鞋一样，那样就能显得魁梧些。然后……”
他狠狠心，咬咬牙：“我再把胡子刮掉，那样就能高枕无忧了。”
“可依旧不保险，不是吗？”冯吉担忧地瞥了一眼他略带佝偻的驼背。
李半仙上年纪后，大概是年轻时操劳过度的缘故，所以就难免有些驼，那才是他最惹眼的标志性特征，而且无论如何也很难遮掩。那点如果被看出端倪的话，其余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尽人事，看天命吧。”我叹了口气。
李半仙也点点脑袋，十分感谢地冲他俩拱拱手：“谢谢你们，这就已经够了。天底下驼背的人多得很，我既然已经变了容貌，变了嗓音，还加上鱼油变了气味，他们单凭一个驼背，也不可能认出我吧。”
“可是，你用假音说话，嗓子难免会显得很怪异。而且你浑身鱼腥味，也会惹人注目的……”程哲蹙眉，提出那些纰漏。
对此，我也是心知肚明，但那也没啥法子了，我们只能做到那个份上。
“尤其是，明晚你们俩继续去搭车，还是一老一少俩男的，肯定非常扎眼。”冯吉更是提醒我俩，“今晚上失败的俩人，明晚上肯定会接着去，正常人都会这样想，所以，到时候他们难免拿挑剔眼光瞧你们。”
“说的也是……可我们只能赌一赌了。”李半仙喃喃。
“不，实际上有一个万全之策的！”冯吉眼神闪烁，情绪也是激动起来，猛地一拍他的大腿。
“哦？”我跟李半仙对视一眼，疑惑地瞧着他。
冯吉拍拍胸脯，毛遂自荐地说：“那就是我们四个人一块儿去！我跟程哲俩人是绝对的新面孔，幽灵巴士上的鬼绝对不认识。而且，我身材比较壮实，体形很大，轻易就能遮掩住李半仙前辈！到时候，我昂首阔步走在最前面，一上车之后就去挡住司机的视线，以及后视镜的角度。”
“我去拖住售票员。”程哲立刻跟冯吉配合默契地这样表示。
“金文大哥，你就挡住李半仙前辈，跟他一块儿去后面找座位坐下。这样，就绝对不可能暴露的！”冯吉侃侃而谈，他一时兴起拍脑壳想出的计划居然天衣无缝，没有半点的纰漏。
但我却完全不想同意。
因为冯吉和程哲本是无辜者，他们没必要卷入恐怖的幽灵巴士事件，尤其是今夜的近距离接触后，我愈发觉得那些鬼魂深不可测。
“计划是可行的……”许久，李半仙涩然的嗓音响起。
冯吉和程哲顿时欢呼雀跃地抱在一块，庆幸不已。
我惊愕地看向李半仙，带着一丝恼火冷冷地质疑他：“李叔，先前可是你最坚决地拒绝他俩掺和的。你是打着为他俩好，为他们家庭着想的名义，现在你为啥变卦了？莫非先前的话都是假惺惺的吗？”
“金文大哥，您别对前辈那样凶，是我俩自告奋勇的。”见我发火了，冯吉小心翼翼地拉拉我的胳膊，出言规劝。
我怒极反笑，冲他就是一顿骂：“你是傻子啊？为了个破鬼故事，居然就要去送命？我看你是魔怔了吧！”
冯吉尴尬地缩缩脖子，无奈地搓搓手：“我虽然在权衡利弊之后，也觉得那样很傻。可是……我的心里总有个念头告诉我，那就是我的毕生的理想！而且，我喜欢灵异鬼故事那么久，也该亲自去体验一回惊心动魄啊。上回被囚禁在荒村时，我虽然很害怕，但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我靠！你丫的真是脑子有病！”我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李半仙也是喟叹，嗓音中带着歉疚：“我也知道那样不好，有挟恩图报的嫌疑，也显得很虚伪。可是，我们却也实在是没辙了。何况，我可以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他俩周全！用我的三魂七魄起誓！”
他抓出桃木剑，一下子割破手腕，令鲜血滴入大地，形成血誓。
他都那样干了，我还能说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