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李半仙的目光深远，而何家人鼠目寸光。
何家人内讧之余，根本懒得顾忌风水局的招牌，一点都不知收敛地挥霍着风水局多少年积攒下来的威望和威信。
“我读过史书，你知道宋朝和明朝是如何覆灭的吗？为何亿万人口，财富鼎盛，繁华到纸醉金迷的两大汉人王朝，最终都被穷山恶水中走出来的野蛮异族所灭？”李半仙问。
我两眼茫然，尴尬地捏了捏手指，挠了挠头皮。
在李半仙面前，在下就是个睁眼瞎的半文盲。
李半仙见我焉了，只是笑笑，为免我尴尬，立刻接口道：“宋朝时，文官和武官内讧，文官大获全胜，基本所有大将都受到刁难，被文官集团扳倒了。最终，朝廷缺少良将，任用一批所谓的书生儒将。呵呵……一群只懂得吟诗作对的将领，就算有些才干，终归也不专业啊。而且，他们都显得文弱，没法上阵厮杀，也就很难鼓舞士气。就算其中也涌现出范仲淹之流的名将，但终归只是凤毛麟角，大多数都庸庸碌碌。偌大的强盛宋朝，精兵无数，却死在内讧上，被异族趁势歼灭，此为其一。”
“明朝末年，我们已经有红衣大炮，已经有三眼神铳，有从东瀛传入的，射程跟弓箭平起平坐，威力却强劲十倍的鸟铳！朱元璋就靠着火器部队的神机营，把成吉思汗的后裔杀得丢盔卸甲，把元朝给灭了。努尔哈赤带的八旗铁骑，虽然骑射无双，但是他们给曾经席卷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提鞋都不配。如果不是当时明朝内部的东林党和阉党血拼激烈，你方唱罢我登场，疯狂内讧，延误了无数军机大事，虚耗了大量的国力。又何至于到那种地步？”
李半仙感慨万千地苦笑：“依我看，风水局正在走上同一条路啊。这些年，你没有出现时，我在郊区冷眼旁观，看到风水局的威望一点点消失，大家对风水局心灰意冷，很多本来附庸风水局，靠它吃饭的人纷纷离开，选择自立或远走他乡。我怕啊……怕没等到我们成功，就在内讧中耗干所有力量，导致风水局轰然崩塌。”
我心中凛然，只觉得振聋发聩！
以前，从来都没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话。
连年的内斗不休，一个国家都扛不住，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风水局？
现在风水局都已经是烂摊子了，将来如果再分崩离析，那我们究竟在斗来斗去图个啥？
“你的意思是……”我诚恳地请李半仙赐教。
“你不该走跟李天华、何天霸和何天豹一样的路。”李半仙淡淡地说，“我们风水局中，这些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的人，实际上都对谁赢谁输不感兴趣。因为我们人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仨是一路货色！甭管谁赢谁输，将来风水局依旧是半死不活的模样。周挽，你如果想夺取风水局，重新竖起你父亲的招牌，就得另辟蹊径！”
我微微蹙眉，却猜不透他的意思，只觉得心中茫然。
“请您指一条路给我，前辈。”我思索良久，脑袋中隐隐猜测到一点，却是没有完全想明白，干脆冲他一鞠躬，请李半仙明说。
“我希望你从暗地走到明处，站出来，去做些跟他们仨截然不同的事情，给风水局中所有人看看。”李半仙一本正经地肃然道，“最近出现的两大灵异事件，已经在阴阳道上传开了，分别被叫做‘美艳饕餮’和‘幽灵巴士’。如果是你父亲活着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率人去解决隐患，还上云市太平日子，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在李天华、何天霸和何天豹内讧时，我去处理这些灵异事件，赚取人心积攒威望？”我终于豁然开朗，意识到了李半仙的意思，“你想让风水局的其他人意识到，我跟何家人是截然不同的。我才是值得托付风水局未来的人，而他们只是些拜金逐利的小人？”
“没错！”李半仙露出一抹狂热之色，说话的动静也是增大几分，“周挽！我是李半仙，擅长相面和解字，我就来给你拆一拆你名字中的这个挽字！它是你父亲赠给你的名字，对吧？”
“是。”我默然回答。
“挽，它的意思清晰且浅白，根本无需多加揣摩，那就是——力挽狂澜！挽大厦于将倾！他想让你救回风水局，让它回归正轨！”李半仙激动地挥舞拳头，“我们风水局建立的初衷，图的绝非是赚钱，变成一家靠神神道道吸金的公司。我们的前辈们是想共同并肩，对抗那些入侵的邪魔外道，才加入风水局的！风水局的执掌者，首先得有一颗仁心才行。”
我涩然苦笑：“我就一俗人，你跟我谈这些，我怕是担不起啊……”
“你是他的儿子，所以你当得起。”李半仙静静凝视着我，“从我瞧见你得一眼，从你的脸部轮廓，以及你稚嫩的眼神，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实际上你们父子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可以义无反顾的人。虎父无犬子！”
我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虎父无犬子”那五个字，燃起了我的旺盛斗志。
“谢谢。”我轻轻地说，心念电转，斟酌了许久，终于咬咬牙，“或许你说的没错，一直藏匿在角落里，像只下水道的耗子一样操纵局势，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自己对于局势的干涉能力非常有限。尽管现在一切顺畅，但是我也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危险。而且，就算最终我的计划得逞，把何家人全部扳倒，到时候上位的也轮不到我，所以我是时候站出来做点事情了。只是，我一旦挺身而出，势必会成为何天霸和何天豹的眼中钉，到时候我的安全……”
“我，就是你麾下的第一员猛将！”李半仙傲然地说，“有我在，可保障你的安全。我们要在风水局中树立在李天华、何天霸、何天豹之外的第四个山头，让所有人都瞧见我们做的事情！你如果同意，我立马就去探一探‘美艳饕餮’那个灵异事件的猫腻，我会消耗个两三天，待我摸清虚实，我们就一块儿高调出动，把它解决掉，赚些口碑，如何？”
“行。”我犹豫半晌，最终选择了同意。实际上，我是有些不情愿的，因为李半仙如果留在我身边的话，绝对是一大臂助，万一我在活尸地狱不幸失手，他也能保住我的性命。
“事不宜迟，我立刻出发，去那个灵异事件的案发地点找人问问。”李半仙做事风风火火，立刻就要出发。
“嗯，到时候有事的话，我打手机找你。你有事的话，也可以尽早跟我联络。”我叮嘱道。
李半仙苦笑：“一旦真的卷入灵异事件，有凶灵出现的话，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能干扰电磁，令机器失效。到时候手机多半会丧失信号。所以，你最好还是自己珍重得很。”
说罢，他就转身离开。
也是，唉……
我回密室，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心中浮现出万千思绪：关于李半仙的话，我以前从来没想过。
李天华、何天霸跟何天豹，他们仨尽管斗得你死我活，彼此都是心狠手辣，但他们却从未真正顾忌到风水局的未来，只是在争权夺利罢了。他们也并未意识到，他们的内讧，正在迅速消耗风水局的元气和人心。
的确，这些年风水局中流失的那些擅长阴阳之事的人才与日俱增。不说别的，就光是郊区的那些风水先生，他们本来都在风水局中做事，可现在却只是在郊区糊口，忍受清贫，顺便观望风水局的未来，并没有投靠何家三巨头中的任何一个，可见他们对何家人的失望。
跟他们比，我在实力上没有任何的优势，如果我想篡位，在风水局中崛起的话，就唯有一条路——拉拢那些对何家一派心灰意冷的风水局旧人，依赖他们跟何家人分庭抗礼！
先前我让金虎去招揽风水先生，就走在了正确的路上。
这一批旧人，懂得阴阳之事，尽管都穷得叮当响，但却是真正有实力的人，可以跟阴兵与僵尸抗衡！
想当年，何家执掌的聚义堂，只是风水局的一脉罢了。
虽然聚义堂一家独大，但其他各脉仍然尚在，虽说饱受迫害，终究残余了一部分力量。就像诡绣一门，李叔死了，李吉和我却也艰难地将手艺传承了下来。
其他各脉的状况，应该比诡绣好得多。
这一批人重新集结的话，会有多强盛呢？
如此想着，我坠入梦乡中。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醒来之后，我推门瞧见李吉正在专心致志地做一副诡绣。
“文哥，您醒啦。您给我的那一条建议，我已经告诉天哥了，他夸我很聪明，还奖励了我两块金砖。”李吉恭恭敬敬地去保险箱，把两块金闪闪的金子交给我。
好家伙！李天华现在出手可真阔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