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
苏翎心底一慌,往前追了几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茫然地四处张望,都没有看见季珩。
“季珩!你不要吓我,快出来!”
苏翎大声呼喊,心底爬上慌乱。
季珩还在生病,他怒气冲冲的,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对了!手机!
苏翎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里面唯一保存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不过不是季珩接的,而是医院的护士,她巡房的时候发现季珩不在病床上,正到处找人,在电话里把苏翎训斥了一通。
苏翎没心思听她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天气越发的凉了,夜里的温度更低,苏翎站在路口,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冷却。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但现在的处境非常残酷又清晰的提醒着她,她和季珩之间的联系就是这样的单薄脆弱。
只要季珩想,他可以随时随地把她抛下。
而她除了被抛下,再没有别的办法找到他。
季珩!
你这个混蛋!
苏翎慢慢蹲下,依然紧紧拿着手机,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脑子里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说:逃走吧,不要留在他身边了,哪怕用刀把心脏里那个定位装置剜出来也好……
这个男人早就习惯我醒我素了,她不过是他身边一个可有可无,随时都可以丢弃的小玩意儿,永远都不可能为她改变的。
留下来有什么意义呢?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他丢进垃圾堆呢!
这声音一开始是很微弱的,苏翎却能明显感觉到它在变得越来越强大,变得清晰可闻。
它甚至攻占了大脑,控制了苏翎的思维。
她慢慢的抬手,想抠掉手机电池丢到一边,后领突然被抓住,伴随着一股巨大的拉力,她被拉入一个陌生的怀抱。
这个怀抱很宽大,几乎和季珩的一样。
昂贵的男士香水盈鼻,陌生却并不让人讨厌。
苏翎的脑袋空白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抱住了,伸手想要推开这人,箍在她腰间的手已经抢先一步松开。
苏翎顺势后退两步,昏黄的灯光与黑暗交融构成背景,顾以莘穿着一身宝蓝色高级定制西装站在那里,明明看上去很儒雅却又给人一丝危险的不安。
“顾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翎戒备的问,顾以莘举起右手放在鼻尖嗅了嗅,似乎在闻指尖是否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这个举动让苏翎感觉很不舒服,皱了皱眉。
看见她的反应,顾以莘用食指和拇指碾了碾,勾唇微微一笑:“恰好路过,看见有个人蹲在这儿觉得很像你就过来瞧瞧,没想到真的是你。”
这个理由并不能让苏翎信服,他总不会无缘无故这么恰好的‘路过’。
“我刚刚在系鞋带。”苏翎随口撒了个谎,想到之前在从顾以莘别墅逃跑的事,又加了一句:“二爷去给我买烤串了,一会儿就过来。”
她不想一个人应付顾以莘,只能搬出季珩震慑。
这些年为了逃跑,她的应变能力还不错,这会儿表现得倒是十分冷静可信,丝毫看不出异常。
顾以莘脸上笑意不减:“小东西,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语气亲昵,‘小东西’三个字喊得尤其顺口,苏翎比刚刚更明显的感觉到他对自己有某种不良的企图。
但他的眼眸很纯粹,只是有企图,却并没有任何欲念。
“顾先生,二爷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请你叫我苏小姐。”
苏翎再次搬出季珩,和顾以莘拉开距离,同时也在试探他对季珩是否忌惮。
顾以莘表情不变,眼底的笑意加深:“怎么,你觉得我怕他?”
果然,他并不害怕季珩,所以才会在明知道季珩可能随时都会出现的情况下还那样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他甚至是在刻意挑衅季珩。
“顾先生,我们以前有什么恩怨吗?”
上次在别墅苏翎问的是他们以前认不认识,现在苏翎选择了更加简单直接的问法。
她不明白,如果顾以莘只是单纯的要报复季珩或者季家的话,为什么非要扯上她。
她在季珩的严格管控下,基本没有机会和异性交流,如果她和顾以莘认识,那只能是在她没到季家以前。
那个时候她才六岁,顾以莘应该也大不到哪儿去,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让顾以莘记恨到今天?
话音落下,顾以莘的脸色忽的一变,像是被苏翎这个问题生生扯碎了他脸上完美的面具,露出底下狰狞的面容。
他猛地出手扣住苏翎的下巴,倾身将她压在三岔路的电杆上。
“还没想起来?”
他问,透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好像苏翎曾经对他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他突然动作,苏翎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反抗。
屈膝上顶,察觉到她的意图,顾以莘另一只手压住苏翎的膝盖。
“想跑?”
顾以莘加大手上的力道,苏翎疼得皱眉,朝他脸颊挥了一拳,她的力道不足,拳头轻易便被男人的手掌包住,不等他得意,苏翎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脚往后蹬在电线杆上,一个借力,撑着顾以莘的肩膀倒立,然后稳稳落在他身后。
不过瞬间,苏翎已摆脱他的钳制,奋力朝前跑去。
这里虽然有些荒凉,但好歹还是在城区,苏翎自然不会像在别墅时那样任由他摆布。
之前崴了脚,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拉低了苏翎的速度,男人的速度又远甚过她,她不能和顾以莘比速度。
苏翎边跑边打量周围的地形,试图找到一条对自己更有利的逃跑路线。
视线忽的一顿,苏翎看见路边一处围栏空缺,从那里应该可以直接进入施工地,找到工人呼救就可以摆脱顾以莘的纠缠。
这般想着,苏翎毫不犹豫的朝那边跑过去。
施工扬起的粉尘扑面而来,眼底进了粉尘,苏翎不得不闭上眼睛,下一刻,闷头撞进一个怀抱。
是顾以莘追上来了吗?
苏翎惊了一下,想要后退,腰被箍住,耳边响起熟悉的带着关切的声音:“是我!怎么了?”
是顾辰!
听出声音,苏翎放弃挣扎,眼睛还被粉尘折磨得睁不开,只闷声回答:“有人在追我,我眼睛进灰了。”
“那边有清水,先冲洗一下!”
顾辰说完,不由分说的把苏翎拦腰抱起,眼睛看不见,突然悬空让苏翎下意识的抱住顾辰的脖子。
毕竟有两年的相处时间,哪怕看不见,苏翎也准确无误的抱住顾辰,那动作流畅得好像曾这样做过千百遍。
顾辰的身体骤然紧绷,片刻后又放松下来,凑到苏翎耳边温声安慰:“别怕!”
这两个字他说得极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让苏翎有些恍惚。
好像她并没有回到季珩身边,而他也没有和季雨薇结婚,她还住在他买的那个小小的公寓里面,被他精心保护着,像不谙世事的孩子。
阿辰……
苏翎在心里唤了一声,片刻后,顾辰把她放下,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压着她的脖子让她凑到水龙头边。
莫名的,苏翎想起之前在顾家,季珩推倒季雨薇以后,他将自己脖子都掐得青紫。
下意识的,苏翎身体僵了一下,有些后怕。
“怎么了?”
察觉到她突然的情绪变化,顾辰疑惑的问。
“没事,我自己来吧。”
说完,苏翎伸手摸索到水龙头,捧了几捧水浇在脸上。
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工地部分的喧嚣,顾辰的手僵在半空,表情讳莫如深。
他能感受到苏翎在抗拒他的触碰,不像过去两年那种克服不了心理障碍和他亲近那种抗拒,而是刻意疏离冷漠的想要和他保持距离。
是因为季珩吗?
明明以前拼尽全力的想从他身边逃离,现在又为了他要和过去两年斩断联系?
就因为被他睡了吗?
呵……
顾辰眼底浮起冷嘲,不知是在笑苏翎的善变,还是在笑过去两年自己那可笑的坚守。
他等了苏翎足足两年,最终却抵不过她和季珩上一次床!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腾的涌起怒火,他越是想克制,那怒火就烧得越旺。
用清水冲了一会儿,眼睛终于不那么难受了,苏翎松了口气,回头刚要道谢,脖子忽的一紧。
顾辰面色阴鹜的掐着她的脖子,将她压在水池上。
腰抵在坚硬的水槽棱上,痛得苏翎皱眉。
“顾少,你……”
苏翎开口,刚说了几个字,就被顾辰冷冷的打断:“他的技术好吗?”
“什么?”
这个问题跳脱得厉害,苏翎不解,根本不知道顾辰在问什么。
她没有化妆,巴掌大的小脸布满水珠,眼睛红彤彤的泛着水光,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纯良诱人,像毛茸茸的小兔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顾辰感觉一股燥热不受控制的在身体流窜。
他对苏翎有感觉,起初那种欲念并不强烈,但在两年的漫长等待中,那欲念像酒一样变得越发的醇厚浓烈。
他想要她,想不顾一切的把她压在身下,看她的眼睛为他红,听她的红唇为他吟唱。
想占有她的一切,从里到外,从头到脚。
尤其是知道季珩碰过她以后,这种念头就越发强烈起来。
之前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苏翎有这样疯狂的想法,自从在客厅看见苏翎跨坐在季珩身上,和他举止那样亲昵以后,这想法就如藤蔓在心底疯长。
现在苏翎就在他眼前,被他抓在手里,她身上独有的气息像毒一样惹他发狂。
克制不住的,他低头吻了她沾着水珠的唇。
在她推拒挣扎的时候,抓住她的手,死死箍住她的腰,哪怕被她咬伤了舌头也丝毫不肯退让,反而有种嗜血的兴奋。
一吻作罢,苏翎的眼睛更红了,眼底氤氲的水雾像泼墨山水一般美。
他吻了吻她的眼角,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季珩在床上的技术好吗?他会吻你吗?会故意欺负然后你看你哭吗?”
顾辰的声音嘶哑魅惑,透出些许和他以往截然不同的狂野。
苏翎愣住,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从顾辰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他明明没有喝酒,却突然发起了疯。
苏翎惊愕的看着他,一时忘了回答,顾辰忽的揽住她的腰轻轻一提,两人的身体更加贴合,苏翎立刻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工地的灯光弱弱的打在他身上,身后的水龙头依然在哗哗的流水,他似乎也沾染了夜的浓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然后苏翎听见他暗示意味十足的问:“我和他的谁比较大?嗯?”
最后一句‘嗯’尾音上挑,像极了季珩平日折腾她时的模样。
苏翎的脸红了又白,浑身都开始发冷。
没等到她回答,顾辰又加了一句:“还是说你比较喜欢我用强的?”
啪!
苏翎抬手打了顾辰一巴掌。
她是气急了,心肝脾肺肾都气得发疼,她不明白温文儒雅的顾辰怎么会变成这样,又怎么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他之前在医院说过后悔认识她了,那以后装作陌路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话来刺伤她?
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选择不了家人,也选择不了喜欢什么人。
在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尝试去接受命运的时候,他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妄自揣测她的想法?
他不知道她被季珩那样对待的时候有多痛苦,也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明明已经放弃她了,还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
响亮的耳光声在工地上回荡,所有的声音好像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心跳。
顾辰依然箍着苏翎的腰不肯松开,苏翎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提醒:“顾少,雨薇现在还在医院,请你放开我。”
“呵呵!”
顾辰没放手,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掀眸看着苏翎,眉眼微微弯着,泄出不加掩饰的兴味:“阿翎,我倒是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强硬的一面。”
这种眼神苏翎在季珩身上看到过很多次,就像猎人看到了自己的猎物。
“顾少!请你……”
苏翎再次要求,话还没说完,顾辰抬手强硬的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
他身上有淡淡的汗味,混杂着工地建材的油漆味,并不如何好闻,却凭添几分粗犷的男人味。
苏翎脑子里立刻闪现出季珩的脸。
是季珩回来找她了吗?
苏翎心跳加快,立刻奋力挣扎挣扎,顾辰按得更紧,同时闷哼命令:“别动!”
苏翎哪里肯听,狠狠踩了顾辰一脚,然后屈膝上顶。
顾辰没跟她动过手,平时也没练过擒拿,被苏翎轻易逃脱。
苏翎一喜,转身要跑,看清来人,上扬的唇角僵住。
顾以莘随意地站在离她几步之远的地方,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缓缓吸了一口,再洒脱的吐出一个烟圈。
“怎么,看见是我很失望?”
顾以莘问,眼神悠远,唇角勾着似笑非笑。
苏翎停下,一时竟判断不出他和顾辰之间谁的危险性更大。
顾辰忍着痛把苏翎拉到身后,以保护的姿态看着顾以莘:“顾总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发现个有趣的小东西,本来想逮回去玩玩,没想到顾少也对她感兴趣。”
顾以莘温吞吞的说,丝毫没有掩饰他对苏翎的企图,顾辰的眼睛眯起,挺直背脊,气势全开:“顾总,她已经结婚了,可不是你该惦记的人!”
“哦?”顾以莘挑眉,目光在顾辰和苏翎之间流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按照辈分,你应该叫她一声二婶,比起我,顾少才是更没有资格惦记的人吧?”
“我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劳顾总操心。”
顾辰镇定自若的反驳,刚刚他是气急了,所以没注意到顾以莘,想必刚刚他对苏翎做的事都被顾以莘看见了。
“顾少对我惦记的人做这种事,我心里很不爽呐。”
说话间,顾以莘已经抽完一根烟,他丢了烟蒂,抬脚碾灭,眼底闪过狂肆的冷意,昭示出他现在的心情的确很不好。
感受到他明显的敌意,顾辰也绷紧身体,抬手扯开领带,做好随时迎敌的准备。
“怎么,顾总想跟我打一架?”
顾辰笑着问,面上一派镇定。
然而事实是他从学生时代就是好好学生,别说打架,连跟别人发生口角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真要和顾以莘动起手来,他基本是没有胜算的。
“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想提醒顾少一下,以后别随便对我看上的东西动手动脚,我这个人,占有欲很强的。”
顾以莘笑着说,目光越过顾辰,在苏翎有些红肿的唇上流连,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对苏翎已经势在必得。
顾辰拧眉,还要再说些什么,顾以莘转移话题,看着远处的灯塔道:“工程前期的质量一定要把控到位,建材采购和施工安全都要严格把关,现在项目既然已经启动了,你就应该知道不能停下!”
“……”
顾辰抿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季氏和顾以莘合作的项目启动施工了,顾氏往里面投钱是迟早的事,他当然知道这个工程的对季氏和顾氏的重要性。
“你放心,整个工程我会一直跟进,不会允许出现任何问题,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派人一起监工。”
“不用,反正工程出了问题,火也烧不到我身上。”
顾以莘微笑,语气毫不在意,好像那笔巨大的项目投资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顾辰的眉头锁得更紧,他让人调查过顾以莘,然而得到的资料少得可怜。
只知道他全家很早就移民去国外了,他在国外念的经济学本科,大学毕业后才回国创业,然后迅速成为年轻有为的商界奇才。
至于他的家庭背景如何,经济实力又如何便无从知晓。
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成为了季氏不可或缺的合作伙伴,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巧合。
如果他的目的是季氏,在季氏股价狂跌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出手收购季氏,为什么却一直毫无作为?
除非,他的目的不是收购季氏,而是搞垮季家!
他……和季家有仇?
顾辰在心底琢磨,顾以莘对他探究的目光恍若未觉,只看着苏翎道:“小东西,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可没这么容易让你跑掉!”
说完,他吹了声口哨,转身离开。
夜风吹来,苏翎浑身发冷,忍不住抱住双臂,她不懂商场上那些弯弯绕绕,也不清楚顾以莘和季氏现在到底存在什么样的纠葛,但顾以莘的眼神和话语都让她很不安。
这种不安来源于她对危险本能的感知。
“很冷?”
顾辰扭头看着她问,苏翎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刚刚他的反常还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不得不保持警惕。
看见她的动作,顾辰的脸立刻沉下去:“阿翎,别躲我,这里很偏,工人也都下班了,我如果真的想要对你做点什么,是很容易的事,所以别挑战我的耐心,懂吗?”
他说得认真,话里话外都透着言出必行的警告。
苏翎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顾辰,你是在故意恶心我吗?”
苏翎很平静地问。
她没有皱眉,表情甚至算不上是厌恶,可顾辰分明从那句话感到直白的嫌弃。
他让她觉得恶心?
呵!那季珩呢?
她在床上躺在季珩身下,像小猫一样呜咽求饶的时候,难道不觉得季珩恶心吗?
因为季珩给她留下心理阴影,所以过去两年她抗拒他的触碰,现在却已经能让季珩为所欲为了?
刚刚压下去一点的怒火腾地反噬,灼得胸腔发疼,甚至能闻到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疼得狠了,理智退去,头脑被怒火攻占,有些话,来不及想便已脱口而出:“躺在季珩身下的人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觉得我恶心?”
顾辰听见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语气怨毒冷漠,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愕,原来他也能说出这样不留情面的话。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清晰地看见苏翎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她迅速垂眸,像犯了错的孩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蓦的,他想起上次在医院,她失控尖叫的画面。
心底闪过一丝懊恼,刚想上前拉住她,苏翎却转身拔足狂奔。
地面铺满碎石,她重重的摔倒在地,顾辰甚至听见她的膝盖骨磕在石块上的声音。
真疼啊……
连他的心脏都跟着抽疼起来。
然而苏翎没有停留,她像是没有痛觉一般,迅速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好像身后有恶魔在追她。
“苏翎!”
顾辰喊了一声追上去,苏翎已经从工地围栏的出口跑出去。
顾辰有些心慌,现在这个时间,这段路上的车虽然不多,但苏翎这种状态跑出去也很不安全。
他加快脚步,冰凉的夜风灌进口腔,被怒气诱发的暗黑情绪消散,理智回笼,顾辰感觉吸了一天粉尘的肺腑都在隐隐作痛。
他大概是真的疯了,连最基本的风度都伪装不出来,才会对她做出这样失控的事。
明明知道她受不了刺激,明明知道她病得很重,却还是控制不住,变本加厉的刺伤她。
混蛋!
顾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转过一个转角,脚步忽的顿住。
在离他十来步远的地方,苏翎背对着他,扑进季珩怀里。
路边的围栏遮挡了微弱的灯光,将他们笼在一片阴影中,他却连苏翎肩膀抖动的细微弧度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在哭,那么悲伤那么无助。
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可不久之前,他才是那个能让她肆无忌惮舔舐伤口哭泣的人。
现在,他变成了让她避之不及的施暴者。
真让人欲罢不能呢……
季珩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苏翎身上,并未注意到他的存在。
顾辰舔唇,眸底泄出点点黑沉,收回目光,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季氏和顾以莘的合作项目启动,工程上还有一大堆事要忙,雨薇还在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离危险,有很多事都需要他去忙。
就算是他亲手把她送回季珩身边去的又如何?
等季氏度过这次难关,等他完全掌握了季氏,一个季珩而已,又何足为惧?
之前他没认清自己的本心,把苏翎送回了季珩身边,现在他认清了,为什么不能抢回来呢?
这般想着,他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与此同时,季珩面色阴沉的把苏翎抱到不远处路边的一辆出租车上。
“去医院!”
季珩命令,坐在驾驶座的司机头也没回的命令:“滚下去!”
苏翎正哭得不可自抑,闻声愣了一下,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司机的后脑勺,苏翎抽噎着喊了一声:“大……大少?”
季尧没有回头,季珩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粗鲁的抓起苏翎的腿。
膝盖一疼,苏翎立刻痛呼出声。
刚刚那一下磕得狠,裤子的两个膝盖处都擦破了洞,膝盖被石块磕破,正往外流着血,手掌也是一片擦伤,加上哭得红扑扑的脸,苏翎现在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季珩仔细检查着她的伤,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他妈才离开一会儿,你就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苏翎你是不是找死!?”
季珩咬着牙质问,赌气一般丢开苏翎的手,苏翎缩成一团,心里委屈得像被大雨淋透,闷闷地说:“你跑那么快,我追不上你,而且路又不好走,我给你打电话,是护士接的,你没带手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你……。”
鼻音浓重,听起来像软软糯糯的娃娃音,叫人心疼得紧。
季珩看她眼睛都哭肿了,小小一只缩在那里,顿时就没了脾气,伸手把人捞进怀里,狠狠撸了一把她的头发。
“笨死了!”
他嘴上嫌弃,感觉到她在轻微的发抖,身体很诚实的把她抱紧。
他的体温偏高,瞬间用温暖将苏翎包裹,苏翎浑身又疼又疲惫,也没力气再告诉她刚刚遇见顾以莘和顾辰的事,放纵自己靠着他的胸膛汲取温暖。
季珩直觉苏翎的情绪有些反常,可一时又想不明白,见她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便也没再追问,就这么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发现车子一直停在原地没动,季珩皱眉,不满的催促:“还不开车?”
季尧回头凉凉的看了季珩一眼,终究没说什么,直接发动车子。
一到医院,季珩就抱着苏翎往里冲,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季尧,感受到他的目光,季尧朝他看过来,对视片刻,拿出钱包,无奈的叹了口气,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季珩:“密码是她的生日。”
季珩所有需要设密码的东西,都是用的苏翎的生日,所以季尧给他准备的卡,也都默认用的苏翎的生日。
“我有钱。”
季珩不满,这人到底把他当什么?动不动就想拿钱打发他?
“在这里等我,我有话想问你。”
季珩要求,季尧随手把卡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发动车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不等季珩再说什么,直接开车离开,留下汽车尾气。
季珩表情臭得要死,如果不是抱着苏翎,说不定要追上去把季尧揍一顿。
“大少怎么在这里?”苏翎疑惑。
大晚上的,季尧去伪装成出租车司机出现在工地附近,怎么看都很反常。
“谁知道他丫抽什么风!”
季珩不爽的说了一句,抱着苏翎直接去了急诊室。
值班的医生用碘酒给苏翎清洗了伤口,边用纱布包扎边交待她这几天不要碰水,巡房的护士看见他们,气得把他们都训了一遍。
一直折腾到晚上十二点过,季珩才抱着苏翎回到病房。
护士盯着季珩吃了药,又给他重新挂好吊针,再三警告他们不许再到处走动才不放心的离开。
病房是VIP病房,床却是单人床,苏翎背对着季珩侧躺在床上才勉强能睡下,季珩的手揽着她的腰,像床栏一样防止她掉下去。
护士关了灯,只有外面微弱的光照进来,有些清冷。
苏翎听见季珩胸腔强有力的心跳声,他还没有睡着,她也没有睡意。
今晚顾辰对她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反反复复在脑海重现,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总觉得,从她被赵老五绑架,给季珩打那通电话的开始,生活就朝着某个失控的轨迹开始发展。
想得出神,太阳穴刺痛,盆骨处忽的一痒,耳畔传来温热的呼吸:“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