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醉卧伊人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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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柔然进犯

“我们不需要回去,我们只需要继续往前走,”他握住她的手,双眼清亮,带着坚定,“跟着我的脚步,一步步向着你想要的生活而努力。”

他目光柔和湿润,指腹轻轻抚着她的眉眼,“曾经你是一个人,现在你有我,我们可以一起,江山我都可以谋得,何况仅仅是为你寻得一个桃花源?”

她拉下他的手,笑意微凉,“那只是你的桃花源。段君墨,放我走吧,然后......忘了我。”

“你想去哪儿,我陪你。”深邃的眼不似在开玩笑。

她抿起唇畔,眸底森冷,“黄泉。”

他取下匕首,放到她面前,凤眸平静,“杀了我,然后自杀。”

她伸手,紧紧握住匕首把柄,酝酿了许久,她猛地将匕首甩了出去,匕首稳稳扎进墙壁,她抬眸,冷冷对上他平淡的眼,“你真的......让我感到厌烦!”

转身,离去。

他看向扎进墙壁的匕首,深沉的眼中,轻轻略过一抹落寞。

得了允许,女人们很快就积极地开始投入劳动了,比起凤灵夜,她们也经历了不少波折,从天之骄子瞬间落到尘埃,变作了普通士兵的家眷。

就像当初国破家亡的凤灵夜,也曾是这样努力而拼命地活着。

可当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又该为谁而努力?

望着天空的鸿雁,她眼里充满了迷茫。

吃过饭的李欣然就和林姐恰好就来找她了,看她在院子里发呆,笑着喊道:“海平威,我们树苗都快准备好了,你和大将军商量好了吗?”

“树苗都准备好了?”她转头,微讶。

林姐笑着摸了摸脑袋,“大将军宠你,肯定会同意的,所以这不就提前备好了吗?”

李欣然也跟着笑。

这时,段君墨恰好也吃完饭从屋子里出来,看到二人,罕见地勾起唇角,笑容温润如月,“记得带上平威。”

“一定的一定的,大将军放心去处理军务,我们姐妹都很喜欢平威,肯定事事都会想到他。”林姐笑着走了进来,亲热地拉起凤灵夜,“平威,你看大将军对你多好,还怕自己忙了你没人照顾。”

李欣然也放下了心结,将海平威当好姐妹一样对待,“大伙都还在等我们,走吧。”

“大将军,那我们这就告退了。”

见他颔首同意了,林姐这才拉着凤灵夜一起离开了。

他看着她半推半就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侧脸,微微一扬唇角,心情慢慢转好。

他相信,老天一定会给他惊喜的。

出了院子,就见大伙果真都准备好了,树苗、锄头、水桶一应俱全,站在空地里,皆等着凤灵夜。

见到她以后,大伙开始拿着东西出发,一路欢声笑语。

尤其知道凤灵夜比较好相处,又是爷们,成了婚的女子开起玩笑来,就有些肆无忌惮。

“平威,你和大将军同房了吗?”年纪较大的乔姐八卦地问道,她以前是李府的大丫鬟,一旦不再遵守规矩,就开始不再压制着自己直话直说的毛病。

凤灵夜面色微红,低低回了一句,“没有。”

“那将军可真是爱你,”乔姐感慨,“我听说这军区的士兵们,就算再爱家里的媳妇,也忍不过两个月就要去找军妓的。”

她抿了抿唇。

李欣然比较知书达理,知道乔姐这话问得太露骨,于是岔开话题道:“听说大将军已经下了命令,但凡是从各地发配过来的家眷,以后年轻女子都会分配给士兵为妻,再也不用沦为军妓了。”

“说起来,这还要多感谢平威。”乔姐一脸感慨,虽然心直口快,但心底还是不坏的。

凤灵夜摇了摇头,唇畔含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来到空地,难怪林姐和李欣然会看中这块,原来这是一片沙漠绿洲,上面虽然不像京都的草原,但是也零星长了些绿草,只要假以时日,好好栽培,一定可以种植出一片绿油油的菜园。

抵达以后,大家就让凤灵夜为各自的家庭划分区域,虽然团结,但毕竟各是一家人,以免以后起争端,还是需要分开。

凤灵夜也没有含糊,拿着木棍,很快公平地划给了大家,一人一块,不多不少。就算多一点少一点,只要是她分配的,大家也不会多说。

大家就着自己的区域,迅速开始除草,然后在边缘挖坑,种上小树,然后浇水。

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还是比较难的,尤其是用锄头挖坑,像李欣然这种没干过粗活的,又没有男人帮衬,不一会儿娇嫩的手指就起了泡。

凤灵夜见了,放下自己的地,拿起锄头就帮她挖,自己本就是习过武,力气自然要比她们这些深宅大小姐和大丫鬟大,不一会儿就刨好所有的坑。

李欣然看了,也赶紧去帮她拔野草。

大家一呼百应,跟着凤灵夜学起分工合作,虽然太阳很毒,浑身又累,但气氛却很融洽欢乐。

“平威果然是爷们,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小白生,这么多坑,不一会儿就挖好了。”林姐满脸感慨。

凤灵夜嘴角一抽。

她是女人好吗?

不过她看了看自己脏兮兮又布满老茧的手,不过和汉子也没差了。

因为活不多,加之大家都在一起忙,所以杂草很快被除干净,小树苗也种了下去,忙完以后,已经到了中午,于是也准备结伴回家给男人准备饭菜。

就在这时,远处两个士兵带着一个妇人,缓缓走了过来。

大家都诧异地抬头看过去,只见那妇人虽然穿着布衣,但举止行为却很得体。

李欣然仔细看过去,神色一惊,紧接着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李夫人顺着声音一看,当即红了眼眶,“然然......”

“娘!”李欣然放下锄头就奔了过去,冲到娘亲的怀里,一把将她紧紧抱住,痛哭流涕,“娘,你没事太好了,女儿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半路上,李夫人因为水土不服染了病,所以耽误了行程。

李夫人的眼泪簌簌而落,不断抚摸着女儿的脑袋,又哭又笑,语音哽咽,“娘没事,以后娘就跟你爹爹一起住在军营,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嗯嗯!”李欣然重重点头。

大家看得鼻子酸酸的,眼睛也胀胀的,也跟着傻笑。

林姐拭去眼角的泪,转过头去想和凤灵夜说几句话,却突然看到她泪流满面,一张脸全被泪水打湿,眼神空洞而凄凉,紧紧握着手里的水桶,望着母女重复的二人,痛苦而绝望。

这样的她,看得林姐十分震惊和难受,颤着嗓子唤了一声,“平威......”

她仿佛没有听见,久久地望着二人,回不了神。

林姐抿了抿唇,没有再喊她,只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泪,来到这里的,都是苦命人。

回到家。

凤灵夜就算再有底子,也累得腰酸背痛,幸好有胡宝做饭,所以她还能休息一会儿。

看到段君墨回来了,她自然地站起身,亲自为他盛了一碗米饭,然后放到了他的位置。

他眸光微动,看着摆在身边的米饭,受宠若惊。

她坐到对面,相比以往的冷若冰霜,这一次,她面色柔和,眼角竟难得地带了一丝笑。

他觉得今天的她有些很不一样,但又打心底开心,不管怎么样,她能看开就好,“玩得开心吗?”

她点了点头,然后又为他夹了一道菜,嘴角含笑,“王爷,今日工作辛苦了。”

心中一咯噔,他看了看碗里的菜,确定没有辣椒,又看了看微微含笑的她,薄唇微启,“灵儿,你这是......”

“其实,我有事相求。”她坦诚道。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笑了,“与我客气什么,以后想要什么,直说就好。”

她点了点头,湿漉漉的杏眸,让人看了竟有些毛茸茸的感觉,清亮温柔,“我有一个三妹,她叫凤清兰,自从夏国破灭以后,就失散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不知王爷手里可有人脉,能不能为我寻得三妹?”

“好。”他一口应下来了,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

从前那个凤灵夜,对他总是不留余力地压榨和利用,没想到现在他想尽力弥补一切的时候,她反而跟他客气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真诚了道了一句,“谢谢。”

这时,屋外海超突然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大将军,柔然进犯!”

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段君墨什么也没有说,起身就走向室内,胡宝立刻伺候他穿上战甲。

不一会儿,他走出来,铠甲加身,整个人瞬间变得威风而凛冽,看着跟着起身,一脸严肃的凤灵夜,他微微一笑,一把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放心,小规模侵犯,我很快就回来。”

她微微蹙眉,正想解释自己没有担心他。

他缓缓放开了她,然后在她额头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嗓音低沉,带着男性特有的黯哑,看着她的眼,凤眸深邃,“我还欠你一世温柔,等我回来慢慢偿还。”

她张了张口,却见他已经转过身,匆匆出了院子。

伸手摸了摸额头,只余一抹挥之不去的温热。

这场战一开打,城内的百姓纷纷收摊回家躲避,军营大部分跟随段君墨都出了征,只余一些守卫和等待的女人。

凤灵夜走出家门,见大家三五成对地站在空地上,望着城头的方向,眼里写满了担忧,她们从京都长途跋涉地过来,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战争。

而她们的夫君就是守卫这座城的战士,平日里还没有感觉,如今上了战场,她们才真正感受到了他们职业的神圣性。

看到她,李欣然和林姐叫了一声,她却好像没有听见,而是穿过守卫,一步步登上了城头。

知道她身份特殊,大将军更是将她宠上了天,恨不能摘下天上的星星来讨好她,所以见她上了城头,也没有阻拦。

一上城头,外面的战况顿时就映入了眼帘。

黄沙漫天,战马奔腾,硝烟弥漫......

场下,一团乱麻。

她的眼,准确地找到了那抹凛冽的身影。

威风的黑色战马上,只见他手握五尺大宽刀,如同拿着一把移动的虎头铡,却被他使得跟银枪一样,挥动自如。

高大威猛的柔然民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带领军队,在前方形成一个箭头的趋势,势不可挡。

她紧紧握着城头的旗子,双眸出神。

他明明是在保护这座城,保护里面所有的百姓,可现在他豪迈的身影,却如同是在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不止是他,还有那些有家室的校尉、伍长、行长、士兵......

城墙一倒,敌人践踏的不止是他们的家园,还有他们身为战士的尊严,他们刚刚迎娶的娇妻。

如果夏国足够强大,如果将士们有段君墨这么强悍,也许夏国就不会破灭,她们就不必沦为奴隶,更不必流离失所,任人宰割。

看着这一幕,她突然感受到一只巨大的手掌,轻轻盖在她的头顶,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厮杀,为她战。

一支箭,穿破硝烟,猛地朝城头射来。

她突然回神,但箭在半路就被人踢飞,只见冷鸢站在城头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主子叫你回去等他,这里危险。”

她收回视线,微微颔首,退下了城头。

冷鸢跳下城头,跟了过去,一路踢踢踏踏,踢着路上的碎石子,“其实有件事,主子一直不让我告诉你。”

“那就不用说了。”她淡淡道。

冷鸢一愣,她不让自己说,他还偏要说,“龙骨其实早已背叛映天阁。”

龙骨为人恃才傲物,行事本就不按常理出牌,救她不救她,仅凭他自己的心情。

最初,他就是想要杀了她的。

她张了张口,想要问什么时候的事,但话到嘴巴,她又戛然而止,似乎明白了一切。

当初段君墨被贬离京都的时候,他就让她小心,如今回想起来,从那时起,他的境遇就比她还要难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释然道:“他本就没有义务救我,更没有理由守护我的家人。”

因为,是她先背叛他,选择了段懿轩。

冷鸢见她看得开,也跟着扬了扬唇角,“其实,王爷一直都在自责,认为他也有责任。”

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段懿轩早已断了他的所有势力。

这些,她都知道。

这场战没有持续太久,参战的士兵们就陆续过来了,就算段君墨的兵再厉害,也不是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死伤肯定是有。

所以当受伤的士兵被兄弟抬上担架,一个个顶着鲜血淋漓的身子,被送往医疗区的时候,在城头下守着的女人们,眼睛都红了,就怕自己男人有个三长两短。

凤灵夜也站在人群中,这样的场面看得多,所以就没有她们那样脆弱,而且段君墨本身就很强,根本就不用让人担心。

然而当士兵收着兵器,打开城门的时候,她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按理说将军都是第一个回来的。

她的心,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时,恰好海超顶着染血的脑袋出现了,她迎上去问,“段君墨呢?”

“段君墨?”海超还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下这是大将军的名讳,这才回道,“大将军一个人偷偷潜入了柔然的老窝,命令大家都别跟着去。”

“他去......别人的老家做什么?”凤灵夜难以置信。

林姐这时心疼地走过来,“平威,海超现在要去包扎,大将军有信心一个人去,就一定会回来的,你放心吧。”

她微微颔首,目送林姐扶着海超离开了。

知道段君墨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她也只好回了院子。

不知道柔然的老家在哪里,一直到天黑,晚饭都吃了,她也没有看到段君墨的身影。

坐在院子里,她就在想,如果段君墨真死了,她会伤心吗?

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早已没有了知觉。

她认为自己不会。

所以她淡然地回了屋子,理所当然地躺下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床头突然一沉。

她缓缓睁开了眼,迎上了一双深邃而含笑的眸子,她撑起身子,看着他满身是血,风尘仆仆的模样,蹙眉问道:“你去柔然老家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一脸神秘,然后轻柔地挽起她的袖子,看到她手臂上长长的、触目惊心的疤痕,他眸底一沉,接着,从怀里拿出一瓶药膏,用指尖勾了一点,然后细细地涂抹了起来。

药膏透着一丝冰冰凉凉的感觉,可他的手指却很炙热,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她抽回手,“我问你话呢。”

“这是他们那儿的秘方,听话,先试一试效果。”他伸手想要捞回她的手臂。

她突然明白了一切,秀眉紧锁,难以置信,“你去柔然,就是为了这盒药膏?!”

“只许他们抢我们的牛羊,就不许本王偷他们一盒药膏?”他微微一挑眉,回复得大义凛然。

她感觉自己有点被带偏了,“你傻吗?身为一国镇守大将军,却为了一盒药去冒险,致跟随你的兄弟们何地?致朝白城的千万百姓于何地?”

“如果本王死了,你会伤心吗?”他目色深邃,带着一抹期待。

她微微一怔,“不会!”

他垂下眼帘,笑了笑,“我知道你在口是心非。”

“我的心已经死了,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她凄然一笑,“而导致我死心,正是你们段氏兄弟。”

他心下一痛,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无所谓,我只要你快乐,不爱我也没有关系。”

她眸光微颤,“你这又是何苦?这样下去,于你是折磨,于我也同样是折磨。”

“你在后宫和九弟一起,于我才是真正的折磨。”他紧紧凝视着她的眼,深邃的眸底,仿佛汹涌着滚滚的悲痛和怒意,“你是我的妻,而他却用圣旨带走了你。”

“我们已经和离了。”她强调道。

他痴痴一笑,“那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

“我困了。”她不想再跟如此蛮横无理的人争辩下去。

他将药膏放到她的枕边,默默地退了下去。

所谓的退下去,也不过是下去洗个澡,然后换了件里衣,接着就在她对面躺下了。

凤灵夜看着被凿空的墙壁,有些气怒,翻身就转了过去,目光看到枕边的瓷瓶,她当即烦躁地拿起来塞到了枕头底下。

段君墨长期带兵打仗,早就养成了我行我素的毛病,根本没有段懿轩那么温和好讲理,一言不合就玩霸权主义。

管你怎么样,他就是要那样。

明明是个京都贵公子,却有着北方爷们的大男子主义,要不是他肚子还有点笔墨,恐怕早就厚着脸皮跟她挤在一张床上了。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庄南烟怎么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以前没有这么频繁的接触,她还不了解他的个性,如今久了,才发现他的毛病有很多。

比如现在,他的鼾声震耳欲聋,就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却还在拼命拉着树干。要不是念在今天他才打了一场仗,她真想把他撵出去。

不但鼾声大,还有严重的洁癖,却被他美其名曰为讲究,除此以外,还喜欢对她动手动脚,搞得整个朝白城都知道他是个断袖。

例如此类的问题,不胜枚举。

用棉花堵着耳朵,后半夜才堪堪睡过去,醒来时,双眼已经顶着了一对黑眼圈,而此时罪魁祸首已经神清气爽地练兵去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

胡宝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大将军昨夜那么晚才回来,而且还打了一场硬仗,居然还有心思与你......”

意思不言而喻。

她脸色一沉,“年纪小小,都学了些什么?”

“胡宝不小了,倘若是富贵人家,现在早已经人事了。”胡宝似乎对这件事执念很深。

可在凤灵夜眼里,他不过是个小屁孩。

她抿了抿唇,“你还是把那道墙砌起来吧。”太吵了。

胡宝一愣,连忙罢手,“我要敢砌墙,大将军一定会拆了我的骨!”一想起他的眼神就可怕。

大将军也就对海平威和颜悦色的,对他们这些下属就跟杀父仇人一样冷酷。

“下雨了,下雨啦——”此时,屋外突然响起一道兴奋的吆喝声。

她抬眸看过去,有些迷惑。

不过下雨而已,为何大家这么激动?